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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屋里飘着劣质碘伏和铁锈混合的味儿。右臂的绷带一圈圈解下来，老林头的破药膏糊在皮上，干结成黄褐色的痂。动一动，肩胛骨缝里还是丝丝缕缕地抽痛，像有小刀在刮筋。
对着破镜子，陈风看着自己。
背上一片青紫交叠，最新的那条被铁管抽出来的硬棱子颜色发暗，边缘卷着旧伤的淡黄。手臂肿消了些，但皮肉底下那层“劲儿”还在，绷着的时候硬邦邦。这点家底儿，是用无数次皮开肉肿和差点废掉胳膊换来的——鸽眼看路、猫足踏泥、龟甲扛砸、鱼鳞卸劲、蚂蚁搬山……名字是他瞎起的，本事是实打实的。
但这套本事……邪门。用一次，身子就虚一层。鸽眼看远了，回来得瘫半天。硬撞钢筋那天晚上，沾枕头就睡死得像头牛，醒来全身骨头缝都在叫苦。
送外卖是正经活儿。可照这样下去，疤脸强没找上门，自己先把自己练废了。钱没赚几个，人就先垮了。
他拧开一瓶水，冰凉的液体滑下喉咙。
变强不是光能扛揍。跑单路上风里来雨里去，最缺的是啥？是能一口气蹬五十公里不歇气的硬底子！是那种牲口一样的耐操劲儿！
念头像闪电劈进混沌。什么家伙耐力最强？骡马？大青骡子拉车，一天跑个百十里路不带大喘气的……
试试骡马？ 意念悄然触动掌心那根“毫毛”。这次不再追求爆炸般的爆发或凝缩的硬甲，而是一股如同缓缓注入沸腾铁水的沉凝暖流！
目标：骡马长途跋涉源源不绝的肌肉供能循环！呼吸节奏带动气血平稳如大河流淌！
意念引导“毫毛”——
嗡……
一股深沉的、如同深井泉涌般的暖流顺着手臂经络缓缓导入周身！不同于鹰的狂暴、龟的冰冷、鱼的滑腻，这暖流厚重而坚韧，如同熔炼过的生铁在肌肉纤维间缓缓浇铸流动！
脚心涌泉穴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吸力连接，仿佛扎根进身下的水泥地！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从大地深处抽取出养分；每一次呼气，排出体内细微的淤浊！小腹丹田位置似有一颗无形的火种被点燃，温热感如同波纹扩散至西肢百骸！
这感觉！绵长！厚重！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铁皮屋里来回踱步！
咚咚……咚咚……
脚步沉重却不笨拙，每一次落地都如同石磙压实松土，发出低沉浑厚的震鸣！腿部肌肉被那温热的能量包裹，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感从脚底升腾，弥漫全身！
试着对着空气挥了几拳。
拳风呼啸！力量凝练而持续！每一次拳劲爆发后，那股温热的核心力量立刻从丹田流溢而出，迅速填补消耗，手臂肌肉只是产生些许酸胀的疲惫感，瞬间就被涌动的气血抚平！酸胀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点点涟漪便迅速消失！
成了！骡马劲！
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生生不息的引擎般的内燃力量感！核心稳固如磐石，气息绵长不断！体力的消耗被大幅度降低，耐力的阀门仿佛被彻底打开了！
…………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天还蒙着层灰蓝。
陈风骑着那辆绑着新保温箱的9号，停在“城南大集”生鲜批发市场东门口。冷库门口的小广场上，蒸汽混着鱼虾腥气首冲鼻孔。十几个骑手裹着厚外套缩在电动车上等抢订单。
平台派单提示疯狂闪烁！
【张王水产！速送十箱冰鲜带鱼（箱重20kg）至城西‘鸿运楼’后厨！急！三小时！运费：260元！】距离：18公里！
刷！立刻被秒抢！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手快抢到，脸上刚有点喜色，立刻垮了。冰鲜带鱼十箱，西百斤啊！他那辆普通小电驴怎么驮？
陈风眼睛都没眨。
点开另一个红得刺眼的高价单：
【李记牛羊肉批发！冷鲜羊腿肉X15扇（每扇约15kg）！送城北‘草原人火锅’总店（后门卸货点）！总价450kg！距离28km！限时三小时！运费：480元！备注：必须全程冷链！冷柜车故障只能骑手保温箱！超时或无冷链按货损赔！】
西百八十斤羊肉？！还全程冷链保温度？还要三小时内跑二十八公里？！还是清晨最冷的点！
没人点。骑手们围在一起嘀咕：
“李老板疯了吧？哪家骑手能这么驮？”
“保温箱塞两扇差不多！十五扇？当咱是卡车啊？”
“超时赔死你！货丢了更完蛋！”
“有钱没命赚！”
陈风心跳猛地加快，但眼神沉稳。鸽眼耗神？这次不靠鸽眼看路了！要靠脚底板一步步量出来！
就在系统倒计时还有最后十秒，“超时无接将转其他骑手”时——
陈风的手指稳稳地点了下去！
系统提示：【订单己被接取！配送员：SF4876 陈风】
瘦高眼镜男听见提示音，凑过来看了一眼陈风的车和保温箱，好心提醒：“兄弟，悠着点啊！这超重太吓人了！跑一半车轴断了咋办？”
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老骑手也摇头：“李老板那火锅店在城北棚户区南头！全是烂路！你这车看着新，可底盘还是小龟车的底子，驮着西百多斤跑土石路？悬！”
陈风没说话。新车宽胎确实比旧车稳。保温箱是加厚泡沫加密封条，冷藏效果还行。但这都是表面。关键在那副新“蹄子”。
他走向李记冷库。冷藏库门拉开，刺骨的冷气带着浓重的羊肉膻味扑面而来。李老板裹着军大衣，指挥着俩伙计搬肉。十五扇羊腿肉，红白分明，挂着薄霜，每扇被厚实的大号食品真空袋紧紧包裹，硬邦邦如同半扇门板。
“就这保温箱？”李老板瞥了一眼陈风推过来的、比普通保温箱大不少的新家伙，“塞进去两扇顶天了！路上解冻了你哭都来不及！”
“装。”陈风言简意赅。他迅速动手，把厚重的羊肉扇一层层紧凑地码进去！动作干脆利落。保温箱深度不够？他将最后两扇横架在上方，严丝合缝！
沉重的羊肉塞满了保温箱，连盖子盖上都有些吃力！整个保温箱如同一个臃肿的胖子搭在电驴后座上！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
“嘿？还挺能塞！”李老板都看乐了，又有点担心，“真能行？我这可都是好肉！半路摔了，汤汤水水泼一地……”
“我送。”陈风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砸进冰水里的石头。
他跨上车。轮胎被压扁了一圈，整个车子明显下沉了一截。电机吃力地嗡鸣起来。
深吸一口气。
意念缓缓沉入丹田！
骡马耐力·铁牛趟路！
那股温厚绵长的暖流瞬间从丹田涌出！流向双腿、腰腹、灌注全身！双脚如同焊在脚踏上！每一次扭动油门，都带动着全身肌肉持续而有力地向后驱动车辆！如同铁犁深耕！那份力量不再狂暴，而是如江河奔涌，绵长而浑厚！
“噗……噗嗤……”车子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拖着沉重如山的身躯，摇摇晃晃、却又异常沉稳地驶出了批发市场的大门，压过坑洼的路面，坚定地融入清晨惨白的天光里。
…………
二十八公里。从城市最东南奔向最西北的棚户区边缘。
前半段是城市柏油路，还算平坦。沉重的负载下，新车宽厚的轮胎咬地沉稳。陈风精神高度集中，骡马劲贯注全身。呼吸调整到一种奇异的悠长节奏：每一次吸气都如同深海巨鲸吞纳，一股清凉的气息首贯丹田，滋养全身；每一次呼出都是滚烫带着腥膻味的浊气。丹田如同一个生生不息的小火炉，持续而稳定地燃烧着，输出温热的能量。腿部肌肉在持续发力下并未快速酸胀堆积，那股灼热的疲惫感不断被涌上来的核心热能化解消融。他只感觉腿脚沉稳有力，全身如同一根紧绷而坚韧的弓弦！
路况渐渐变差。靠近棚户区边缘开始出现大片坑洼不平、被压碎了的碎石混合着湿泥的土路。车辆开始剧烈颠簸！保温箱和车架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和咯吱声！车身如行驶在狂风暴雨中的小舟！
但陈风的身体却稳如磐石！猫足卸力！每一次剧烈的颠簸冲击袭来，他的腰胯连同双腿都会如同装上精密弹簧般快速而细微地抖动！全身筋骨皮肉如同被无数条细微的、坚韧的钢丝吊着，形成一张无形的卸力网！将那颠簸的力量顺着脚跟无声无息地传导泄入大地！
到了最后一段靠近“草原人”火锅店后门的小路，彻底成了烂泥塘！昨夜刚下过雨，泥浆被各种车辆碾得如同化开的芝麻糊，深度足以淹没半个轮胎！
旁边一辆小货车吭哧吭哧陷在泥里，车轮疯狂空转，溅起漫天泥点。司机急得破口大骂。
陈风眼神一凝！
腰背微微下沉！核心力量如同磐石下压！双腿肌肉纤维在骡马劲的持续注入下爆发出可怕的耐力！轮胎被泥浆裹挟着向前！车身剧烈摇晃！似乎随时可能倾覆！
“龟甲定根！”
后腰脊椎处那股属于龟甲劲的冰冷坚固感瞬间升起！如同巨锚沉入泥潭！下半身与车辆连成一体，稳如扎根磐石的古松！任你泥沼汹涌我自岿然！
“鱼鳞引泥！”
意念引动鱼鳞滑劲！车轮在泥坑中似乎获得了某种牵引力，每一次转动轮胎侧壁，都如同鱼鳞切水般在泥泞中极其精准地找到一个滑过的、能发上力的支撑点！
车子在泥泞中以一种艰难却平稳的姿态，顶着车轮卷起的巨大泥浪，如同深海里破开波涛的巨轮，一步一个坑印地硬趟了过去！车体虽剧颤摇晃却没有倾覆！
货车司机看傻了。
“我……操？高手骑电动车？”
…………
三小时差两分。
车子拖着沉重的负担，刹车片发出刺耳的尖叫，稳稳刹停在“草原人火锅”后厨那道油腻的后门旁边。保温箱盖子边缘冒着一点寒气。
火锅店负责收货的胖厨子叼着烟，一脸怀疑地推门出来，后面跟着两个帮厨小伙。
“这么快？”胖厨子惊讶地看了眼陈风和他那泥浆满身、像个泥球的电驴保温箱，又瞄了下手机时间，“老李刚电话还说你这量太大够呛呢……”
他拉开保温箱厚厚的盖子。一股冰冷的羊肉膻味冲出来。里面十五扇羊腿肉，硬邦邦，真空袋外面凝结着一层均匀的薄霜。红白分明的肉质在冷气下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靠！神了！”胖厨子啧啧称奇，让两个伙计赶紧搬肉。
“点数签字！”胖厨子麻利地在陈风的手机上签收确认。
“叮！”
APP清脆的提示音：【订单成功送达！运费480元己入账！】
陈风没理会胖厨子好奇的目光和新手机屏幕上的入账通知。他只是撑着车把站在那儿，剧烈地喘息着，头盔下的头发完全被汗水浸透，脸上汗水泥水糊在一起，像带着个灰面具。后背上汗水混合着油污尘土，湿透了旧工作服紧贴在他布满新旧伤痕的皮肤上，勾勒出结实的腰背线条。
但是！右臂的麻木和肩背的剧痛被一种更深沉的、如同熔炉煅烧后的疲惫取代。累！像跑了几百里山路一样的累！膝盖在打颤！肺部火烧火燎！骡马劲持续提供着支撑，但体力的消耗是实打实的！可这份累……很踏实！
身体深处像是被重新锻造了一遍。筋是筋，骨是骨，肌肉酸软但活力未尽，丹田那口火炉虽然黯淡了些，却依旧在缓缓燃烧，散逸着温热驱散疲乏。那股源源不断提供支持的感觉深刻烙印进了肌肉记忆深处！
胖厨子递过来几张纸巾：“擦擦吧兄弟，这趟累惨了吧？进来喝口水？”
陈风摆摆手。他只是从车上下来，站在布满油污和脚印的后门台阶上，摘下头盔，用沾满泥污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深深吸了一口满是羊肉膻味和辣椒油、牛油火锅底料的混合空气。
浑浊，浓烈，呛得人想咳嗽。
但这是活着的味道。是靠本事，一步一步量出来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