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毕,深深三礼。
从古至今,誓言不是随随便便发下。
一旦出口,上通天地神灵,下至九幽地府。
若违誓言,必有灾祸降下。
轻则时运不佳,重则身死道消。
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君凰会心一笑。
这小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也算不枉她费心教导。
“孤明白皇姐的苦心,此后以誓言为警,必不辜负皇姐栽培”
虞庆帝起身,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临到门口,迎面遇上端来汤药的白芷。
擦肩而过时,虞庆帝顿了顿脚步,转头朝后殿而去。
来到落凤殿后面,一眼看去,都是些高低不一的绿植。
不仅长得不一样,连带结出的果子也很奇怪。
君时缈带着宫人穿梭在其中,手中锄头一下下挥动。
“二姐——”
听到声音,君时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首起身。
“陛下?您怎么来了?”
嘴上说着,赶忙放下锄头,就着绿植中间的空隙走出。
虞庆帝左看右看,只觉新奇。
“听闻几个月前皇姐交给你不少种子,孤心下好奇,过来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啊?”
君时缈行了礼,回道:“长姐还未提起,所以不知”
虞朝以稻黍稷麦菽主,因着地域环境不同,种植地方不一。
她爱好侍弄花草,自然认得这五种粮食。
只是长姐给的种子完全没见过,还真超出她的认知。
此时,一大堆黑漆漆的东西吸引虞庆帝的注意。
“那是什么?”
君时缈顺势看去,解释道:“是熬煮后的药渣”
一听这话,虞庆帝来了兴致,快步走上前。
一番查看下,什么都看不出来。
“二姐,宫内的污秽之物和药渣都送到你这儿,你究竟用它做什么?”
“污秽之物又叫粪,有些百姓用来浇灌土地,粮食长得更好。
至于药渣,用处差不多相同,是时缈自己想出来的法子,不过得小心使用,用不好粮食花草什么的就毁了”
君时缈耐心解释。
看着堆积一起的药渣,满眼放光。
这两日没注意,药渣又多了许多,看来得好好挑挑拣拣处理一番。
听完后,虞庆帝那叫一个高兴。
“孤的那片地是不是也能用?”
“这个怕是不行,一般都在种粮前,陛下种的粮食再有一段时间就成熟了,若要用,只能等明年开春”
“那行,明年开春孤犁地的时候告诉你”
“嗯,好...”君时缈反应过来后,一脸疑惑,“陛下,您说什么?”
长姐罚他种地,说不准惩罚明年就解除了。
毕竟让一个帝王种地总归不好说。
可陛下现在怎么还上赶着?
因着宫中无牛,只能以人力耕种。
回想上次偶然去御花园时,陛下哼哧哼哧的拉着犁,嘴里的抱怨那叫一个响亮。
在后面扶犁的小卫子都快听腻了。
“孤说明年种粮食的时候也试一试,没准儿粮食能长得更好”
两人闲聊之际,侍婢端着药渣走近。
“参见陛下,二公主”
“起来吧!”
侍婢起身,将药渣倒在上面后,行礼退下。
虞庆帝看着刚倒下的药渣,心下有了计较。
“二姐,你去忙,孤在这儿待一会儿就回去”
“是”
不多时,虞庆帝环顾西周,发现无人注意。
悄然从袖中拿出帕子,捡起一些刚倒的药渣收好。
等到君时缈停下锄头,回头看时,药渣旁边早没了身影。
......
傍晚时分
太医院左院使接到传话,说是陛下身子略有不适。
左院使不敢耽搁,拎着药箱跟随小卫子前往。
乾明宫灭了大半的火烛,只有寝宫处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虞庆帝坐在桌前详读兵书策略。
每读到出彩之处,仔细思量后,抬手在纸张上记录几笔。
几个月来记录下的足够做成一本厚厚的书籍。
半开的窗户吹进一股凉风,烛火微微摇曳,一时间出了神。
虞庆帝目光呆滞,嘴中呢喃。
“阿母,你不让孤习武,不让孤看兵书,只一味纵容孤吃喝玩乐,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脚步声隐隐传来,拉回思绪。
“陛下,左院使到了”
小卫子拉着左院使紧赶慢赶入内。
行礼后,拂尘一甩,催促道:“快,快给陛下诊脉”
左院使跪在桌前,拿出脉枕。
手腕搭上,虞庆帝看向一旁急的抓耳挠腮的人,言道:
“小卫子,你到坤芜宫走一遭,看看煜王在做些什么”
“是,奴才这就去”
左院使摸着有力的脉搏,心下疑惑。
陛下这脉可比以往康健多了,哪来什么不适?
人走后,虞庆帝抽回手,从袖中取出“偷拿”的药渣。
左院使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接过药渣,挑挑拣拣,细细查看分辨。
眼看左院使神情越发凝重,虞庆帝忙出声问道。
“这些是什么药?治什么病?”
左院使仔细思索一番,将药渣递交上去。
“回陛下,从药渣来看,这些药材是相生相克之物,陛下所拿药渣应当只是其中一部分,微臣不好甄别”
“依你看,这些药材最有可能治的是何种病?”
相生相克西个字没缘由的让虞庆帝生出一抹慌乱。
他虽不通医理,但也知晓相生相克代表什么。
用不好,会死人的。
“这...”左院使犹豫片刻,回道:“依微臣来看,这些药材如适当增添或减少用量,一并熬煮,会生成一种毒”
虞庆帝捏紧了拳头,一字一句。
“继续说下去”
“回陛下,这种毒若非用来害命,那便是用来救人,以毒攻毒”
砰——
脑中一声巨响,好似什么东西断掉了。
虞庆帝不死心的再次询问,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白芷是皇姐的心腹,不会害她。
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皇姐外出这段时间不仅受伤,还被人下了毒。
能以毒攻毒,想来是没有找到解药,只能用最凶险的法子。
目光扫至面前跪着的人,无形的威压落下。
“张院正被皇姐赶出宫,左右两位院使医术相当,院正一职还空着,这...”
虞庆帝故作为难,没有再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