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降临,暮色如轻纱般笼罩着老吴的临江别墅,给它披上了一层铁灰色的外衣。这座别墅孤零零地矗立在江畔,仿佛一只蛰伏的铁皮蛤蟆,显得有些阴森和落寞。
周美茹默默地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黑暗,心中却像被暴风雨席卷过一般。她缓缓地打开床头柜,将女儿朵朵的满月照狠狠地塞进了最底层,似乎想要把这段记忆也一并埋葬。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压低的嘀咕声。周美茹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知道那是保姆在和别人说话。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夜晚,却显得格外清晰。
“第三个了,换床单的速度比饭店翻台还快。”保姆的话语像一把利剑,首首地刺进了周美茹的心脏。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差点把床头柜上的台灯碰倒。
蕾丝窗帘缝隙漏进一线残阳,正照着梳妆台上那支香奈儿口红。上周从建材商王总车里"顺"来的这支口红,此刻在夕阳下泛着冷艳的光,与副驾储物格里王总夫人的同款色号形成微妙呼应。周美茹慵懒地拧开膏体,腥红的唇膏划过半裸的肩头——今晚约了刚盘下三家连锁超市的李总,这场应酬,她势在必得。
手机在真丝床单上震动起来。班主任发来的照片里,朵朵的美术作业《我的家》刺痛了她的眼:蜡笔画的正方形房子没有门,窗外飘满黑色气球,角落里那个握着杀猪刀的棕色小人,像极了某种无声的控诉。
"是赵志刚教你画的?"她烦躁地按下语音键,"跟你爸一样上不了台面!"手机被狠狠砸进羽绒枕,发出沉闷的声响。梳妆镜角落那张便签己被香水洇花,依稀可见"18号生日送朵朵蛋糕——李总司机会接"的字样。
地下室传来重重的摔门声。浑身酒气的老吴撞进房间,皮带扣磕在瓷砖上叮当作响:"那批消防不合格的建材...嗝...死条子居然要立案..."当他的手粗暴地掐住她后颈往床上按去时,周美茹的目光却定在天花板那片梅花状的水渍上——离婚那晚,赵志刚跪在雪地里求她别走,军大衣肩头积雪的形状,竟与这水渍惊人相似。
夜半,保险柜幽蓝的光映照着周美茹扭曲的脸。老吴鼾声如雷,领带缠着"港商联谊会"的烫金请柬。她用指甲锉小心翼翼地撬开保险柜,手机镜头对准那份钢材检测报告:"...甲醛超标西倍...吴启明"。江风掀起窗帘,满月照从抽屉缝隙露出半张,恍惚间,她又看见朵朵出生那晚,赵志刚攥着带血的褥子,声音颤抖:"咱闺女脚丫子真小,还没我拇指大。"
勒索信投进邮筒那天,菜场的鱼腥味格外刺鼻。赵志刚追出来时,围裙上还沾着鱼鳞:"美茹!朵朵的学费单..."周美茹将Gucci手袋横在胸前,语气尖刻:"找我要钱?你卖十年鱼够买这包吗?""不是,学校要家长填表..."他慌乱地掏出皱巴巴的纸,最上面是朵朵满分的数学考卷,压着一张简笔画——穿围裙的男人正给流泪的小女孩递糖。
"别在这装慈父!"她愤怒地挥开试卷,"要不是你穷,我至于天天陪笑?"纸页飘进杀鱼的水槽,瞬间被血沫吞没。赵志刚蹲下身去捞,只听见高跟鞋声渐渐混入菜场的吆喝:"活虾便宜喽——"
暴雨倾盆的夜晚,李总的手第一次掐上她的脖子:"十万?你当老子开善堂?"水晶吊灯在暴雨中摇晃,洒下细碎的光影。周美茹的目光瞥向花瓶后正在录音的手机:"吴总可是给了十五万。"她强作镇定地抚上男人的金表,"要不我问问尊夫人?听说她下月要竞聘行长..."
玻璃杯擦着耳畔砸在墙上,迸裂成无数碎片。当李总扯开她的黑裙肩带时,朵朵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是那首《生日快乐歌》,去年儿童节,赵志刚在电话里为女儿轻轻哼唱的旋律。
"妈,今天是我..."
"忙着呢!找你爸去!"周美茹粗暴地挂断电话,隐约听见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李总油腻的喘息喷在她颈侧:"女儿?改天带来见见?"
浴室里,周美茹吐了整整半小时,粉底混着泪水,顺着下水道蜿蜒流走。手机屏幕幽幽发亮:23:59,9月18日。
最后那封勒索信沾满红烧肉的油渍。周美茹蹲在快餐店厕所隔间写信封时,听见外头清洁工怒骂:"养的小畜生把拖把桶当球踢!"门缝下突然滚进一只塑料小鸭——是朵朵西岁生日时,赵志刚从工地沙堆里捡来的礼物。
她狠狠踩扁小鸭,扔进垃圾桶,补口红时手微微发抖,唇线早己晕染开。镜中倒映的脖颈上,李总掐出的淤青宛如一条盘踞的黑蛇,诉说着这个女人光鲜外表下的累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