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层薄纱笼罩着,让人感到有些压抑。然而,在这个季节的首个晴日里,阳光终于穿透了檐角的铜铃,洒下了一缕金色的光芒。
然而,这缕阳光似乎并没有唤醒那串本该随着微风叮咚作响的铜器。它们静静地悬挂在那里,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与此同时,刘欣雨正坐在檀木柜台前,专注地将艾草灰细细地填进一个苏绣香囊里。她的手指轻柔而灵巧,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细致入微。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阴影却不知不觉地漫过了檀木柜台。一个身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逆光之中,他的身影被阳光勾勒出一道模糊的轮廓。
男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在阳光下泛着苍白的光,如同他眼底那片褪不去的阴霾。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刘欣雨的一举一动。
"您好,听说这里有让人死心的香?"
沙哑的嗓音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刘欣雨注意到他右耳别着银色助听器,而袖扣竟是半枚破碎的铂金玉兰——与上周那位神色慌张的妇人遗落的残片,恰好能拼出完整的花形。
“阿弥陀佛,施主,您看这一款断舍离香囊如何?”她面带微笑,轻声说道,同时将手中的鎏金香炉缓缓转向客人。
香炉中,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宛如轻纱般在空中弥漫开来。那青烟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轻轻地掠过男人喉结处那狰狞的抓痕,仿佛要将那痛苦与执念一并带走。
“此香囊不仅香气宜人,更有断舍离之效。若再辅以忘情香一同使用,清心之效更甚。”她继续介绍道,声音温柔而坚定,“这忘情香中特调的苦柏,乃是一种极为珍贵的香料,其独特的香气,最能斩断人们心中的执念……”
"清得了放射性物质吗?"男人突然掏出透明证物袋,里面暗红香灰在阳光下诡异地反光,"几天前,周淑梅女士从这里买走同款香囊后,确诊了甲状腺癌。"
香匙在指间猛然打滑,灰末簌簌落在水晶钵里。刘欣雨望着男人镜片上跳跃的光斑:"林律师,对吧?周施主来的那天,我见过你。可据我所知,她来佛堂前就己经确诊了。您这是打算打医疗诉讼?"
"我只是来买香。"男人摘下眼镜擦拭,眼尾蜈蚣状的烧伤疤痕暴露无遗,"我妻子痴迷永生花,去年竟把我们的结婚照泡在福尔马林里。"手机相册里,真空玻璃罩中的照片上,本该依偎着他的女人,此刻正环抱着穿白大褂的整形医生。
后窗野猫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刘欣雨将新配的香粉推过去:"这款忘情香的香灰兑龙舌兰酒服用,能消除......"
"消除记忆,还是罪证?"男人猛然倾身,助听器红光闪烁,"我查到,上周三用户名‘茉莉花开’支付宝账户收到周淑梅的两万汇款。这是你的账户吧?"
供桌上的线香突然齐齐断裂,香灰如细雪纷飞。刘欣雨抓过鸡毛掸子掩饰慌乱,却瞥见男人西装内袋露出的诊断书——患者姓名赫然是微信群里总抱怨失眠的"午夜咖啡"。
"您妻子是不是总睡不好?"她突然将香囊按进男人掌心,"这款加了双倍曼陀罗,生物碱能镇静安神。"
男人攥紧香囊的指节泛白,金线应声崩断。暗红香粉洒在玻璃柜台,与从他袖口滑落的氟西汀药片混作一团。
"这味道,像不像老纺织厂的废墟?"男人突然神经质般笑起来,扯松领带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玫瑰疤痕,"二十年前,那里每天运出三百公斤含放射性的废弃染料。前妻总说我的血带着颜料味......"
话音未落,佛堂外突然传来尖锐的警笛声。男人如雕塑般僵在原地,助听器的红光在忽明忽暗中不停闪烁。刘欣雨攥着散落香粉的手指微微发颤,望着男人西装内袋若隐若现的诊断书边角,突然意识到他始终没说清买香究竟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个将照片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妻子。
他想忘记与前妻纠缠的血色过往?还是想让妻子忘掉背叛带来的伤痛?又或是要用这香灰掩盖二十年前纺织厂污染的秘密?她望着男人锁骨下方狰狞的玫瑰疤痕,看着他指间簌簌掉落的氟西汀药片,突然发现自己竟完全猜不透眼前人的真实意图。
香炉中未燃尽的香灰轻轻晃动,袅袅青烟在空中盘旋升腾,如同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