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不渡穷鬼

第10章 迟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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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佛不渡穷鬼
作者:
良民良大人
本章字数:
3604
更新时间:
2025-07-07

岁月是无声的刻刀,在林秀娟身上雕凿出触目惊心的痕迹。曾经的刻薄跋扈并未因年龄增长而消减,反而被病痛折磨得更添扭曲狰狞。她像一头被关在笼中的困兽,浑身的病痛是她无处宣泄的牢笼,而她仅存的爪牙,便是折磨身边仅有的人——丈夫和儿子。

林秀娟一身的病:高血压、冠心病、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类风湿折磨得她指骨变形,常年疼痛,脾气更是火上浇油。最令人心惊的,是那日益显现的精神问题。她的情绪像毫无预兆的风暴,时而阴沉如铅,整日躺在幽暗的房间里,对陈卫东或陈明的任何询问都不回应,仿佛一具空壳;时而又毫无征兆地暴怒尖叫,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菜咸了、电视声音吵了、陈明下班晚了几分钟)摔碗砸盆,咒骂之恶毒刻薄,让人头皮发麻。医生诊断她有严重的抑郁和躁狂倾向(双向情感障碍),建议服药控制,但林秀娟极其抗拒,认为医生在说她“疯了”,药片被偷偷扔进下水道。她沉浸在自己是“天下最委屈最可怜之人”的病态妄想中,认为所有人都欠她,所有人都要害她,包括自己的儿子。

陈卫东在她面前彻底萎缩了。年过六十的他,比实际年龄更显苍老,佝偻着脊背,眼神浑浊麻木。他学会了彻底沉默,像一具会动的影子。所有的工资悉数上交,包揽所有家务,承受着林秀娟无休止的精神凌虐。只有在夜深人静或林秀娟小憩时,他才会对着窗外浑浊的月光,点一支劣质烟,发出沉重而无声的叹息。这叹息里,是几十年婚姻炼狱的绝望,也是对自己窝囊一生的无尽悔恨。偶尔,他会悄悄摸摸去照顾母亲的姐妹那里,塞给负责照顾的卫华一点皱巴巴的钞票,低声下气地说:“给妈……添件衣服……或买点吃的……别……别说是我给的……”这是他仅存的、几乎己形同偷窃的、自欺欺人的“赎罪”。

林秀娟最锋利的爪牙,更多对准了陈明。近西十岁的儿子成了她投射所有不满的活靶子。看着他“不成器”的样子(工作平平、单身未婚、对前途一片茫然),她觉得是巨大的耻辱,是自己不幸人生的终极证明。

一次激烈的争吵(因林秀娟觉得陈明偷拿了她藏起的五块钱),林秀娟暴怒中将手里的水杯砸向陈明。杯子擦着陈明的额角飞过,留下一条红痕。陈明没有反抗,只是死死咬着牙关,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扭曲的母亲。林秀娟看着他这幅“死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跌坐回椅子,胸口剧烈起伏,带着哭腔开始新一轮诅咒:“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讨债鬼!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跟你那个没用的爹一个德行!都是窝囊废!克我!都克我啊!”极端的情绪波动和生理痛苦让她脸色青白,浑身颤抖。

就在她发泄完,瘫在椅子上痛苦喘气时,刘居士提着一小包素点心,叩响了门。她是看到陈明脸色苍白地跑出去,不放心过来看看。

开门的是陈卫东,他尴尬地将刘居士让进来。屋内一片狼藉,水杯碎片洒了一地。林秀娟见是她,又惊又怒,更觉被看了笑话,刚要发作,却被全身剧烈的酸痛和内心的郁结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剧烈地喘息。

刘居士没有理会地上的狼藉,只是放下点心,平静地看着林秀娟痛苦扭曲的面容和那双盛满了怨恨、恐惧又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睛。她走到林秀娟面前,没有安慰,没有指责,只是用一种近乎于陈述事实的平稳语调说:

“老姐姐,你这病,”她指了指林秀娟蜷曲变形的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根子啊,不只是长在这手上、这身子里的。更多的是,长在了这里——心里积压了太多太多年的东西,沉甸甸的毒,烧着烤着,连带着身子骨都熬干了,烧坏了。”

林秀娟愤怒地瞪着她,想反驳,却因为身体的痛楚和窒息感无法连贯出声。刘居士的目光清澈而温和,没有丝毫嘲讽。

“回头想想,”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林秀娟耳中,“这些年,你心里头装的怨气、妒恨、算计、那些生怕别人亏待你一分一毫的提防……可曾真正让你自己有一时半刻的安稳、舒心?” 她微微停顿,看着林秀娟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这病,身子上的苦痛,不是老天爷的报应,却未尝不是你自己日积月累的‘心债’太重,最终压垮了堤坝,反过头来把你自个儿给淹了,给撕咬碎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暮鼓晨钟,敲在林秀娟混乱的心湖上。没有鬼神,只将苦果归因于她自己经年累月的负面情绪和损人行为所形成的反噬力量——“心债”的反扑。林秀娟猛地捂住耳朵,发出撕心裂肺、混杂着痛苦和恐惧的尖叫:“滚!你滚!妖言惑众!”陈卫东慌忙上前想要阻止妻子失控。刘居士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言,默默退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门内,林秀娟的尖叫最终化作压抑不住的、痛苦浑浊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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