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历二百六十九年,中原大地沦为一座巨型坟场。扭曲的红梅树根系如同血管般蔓延在地表,每一道纹路都渗出腥臭的黑血。那个面容模糊的身影端坐在由林家众人骸骨堆砌的王座上,他轻挥衣袖,便能将生者的灵魂抽离躯体,注入被怨念腐蚀的残魂之中。
在洛阳城中心,一位与李长歌有着七分相似的年轻画师,正被百姓们用滚烫的铁链束缚。他的狼毫笔被熔成铁水,灌入喉中。“妖术师!”人群中有人高喊,“你画的每一幅画都在诅咒我们!”画师眼中满是绝望,他想起昨夜梦中,自己竟不受控制地用画笔刺穿了孩童的心脏——而那孩子的面容,与李烬安如出一辙。当火焰燃起的刹那,画师恍惚看见李长歌的残魂在火中伸出手,却在触及他的瞬间被咒力烧成灰烬。
北方边塞的军营里,身披玄甲的女将军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瞳孔中倒映着被屠尽的村庄。她的副将们将百姓的头颅挑在长枪上,齐声高呼:“为乌勒赤大人献上祭品!”女将军试图挥剑阻止,却发现玄甲内部伸出无数锁链,勒进她的皮肉。恍惚间,她听见李承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保家卫国,是吾辈天职。”可此刻,她却成了最残忍的刽子手。
江南的烟雨巷陌中,一位身着红衣的盲女在雨中徘徊。她的裙摆沾满泥泞,每走一步,地上就会出现红梅形状的血渍。每当有人靠近,她便会听见林小蘅的歌声,温柔却带着哭腔。然而,当百姓们发现她身上的红衣与林家有关,顿时一拥而上。石块、木棍如雨点般落下,盲女蜷缩着护住头部,脑海中闪过林小蘅被乱石砸中的画面。最后,她在昏迷前抓住一位老妇人的衣角,颤抖着问:“我真的是恶鬼吗?”
归墟深处,苏瑶的意识在黑暗中不断坠落。她看见林家众人的残魂被扭曲成各种怪物:李砚的残魂长出利爪,正在撕咬无辜的孩童;林蘅的红衣包裹着骷髅,哼唱着摄魂的曲调;李承彻的玄甲内部填满怨灵,在战场上肆意杀戮。“不!这不是他们!”苏瑶的呐喊在虚空中回荡,却无人回应。
那个面容模糊的身影来到苏瑶面前,他的指尖划过苏瑶的意识,瞬间激起千层剧痛:“你看,林家的血脉早己沦为邪恶的载体。”他手掌翻转,展现出一幅画面——在某个平行时空,林家刚出生的婴儿被浸泡在咒血中,双眼泛着幽蓝的光。“从一开始,你们就不该存在。”
时空的夹缝中,一丝微弱的光芒突然亮起。那是陈念最后的龙魂碎片,在彻底消散前,它撞向诅咒的核心。龙魂的光芒照亮了一瞬,苏瑶在光芒中看见林家众人最初的模样:李长歌在红梅树下教女儿作画,李承彻将李烬安抛向天空又稳稳接住,林小蘅用歌声哄着啼哭的李砚。这些画面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她濒临崩溃的意识。
在扬州的一座破庙中,一位老乞丐正在给一群孩童讲述林家的故事。他掏出一枚红梅形状的玉佩,那是他年轻时从战场上捡到的。“他们是英雄,不是恶鬼。”老乞丐的声音哽咽,“当年李将军为了救我们,自己……”话音未落,庙外突然涌进一群村民,他们眼中泛着杀意,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庙内“林家忠烈”的残破匾额。
老乞丐将玉佩塞进一个孩童手中,大喊:“跑!”可孩子们刚迈出脚步,就被村民抓住。为首的壮汉举起斧头,恶狠狠地说:“妖人的余孽,一个都不能留!”斧头落下的瞬间,玉佩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映出了李承彻当年在战场上为保护百姓,被敌军长枪刺穿胸膛的画面。但这光芒太过短暂,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苏瑶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破碎。她看着林家最后的希望被扼杀,看着亲人的残魂在痛苦中堕落,看着人间被仇恨彻底淹没。那个面容模糊的身影发出震天的狂笑,他将苏瑶的意识碎片捏在手中,缓缓用力:“一切都结束了。”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苏瑶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红梅树下,家人的笑容温暖如春,可下一秒,所有美好都化作飞灰,只留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