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历二百西十二年,雁门关外的山谷终年笼罩在薄雾中。林小蘅的鬓角己染满白霜,怀中抱着的孩子李烬安刚满两岁,却瘦得皮包骨头,唇色始终泛着病态的青灰。他掌心的狼头玉佩与鎏金锁链碎片,时常会发出微弱的光芒,却无法驱散他体内如影随形的寒意。
这日深夜,林小蘅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榻上,只见烬安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嘴角溢出的血沫中夹杂着黑色丝线——那是诅咒在吞噬他的生机。“娘......冷......”孩子颤抖的声音像把钝刀,一下下剜着她的心。
林小蘅抱紧孩子冲进风雪,朝山谷中的祭坛狂奔。祭坛上,老郎中留下的血迹早己干涸,却仍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她将烬安轻轻放在祭台上,咬破指尖,鲜血滴在古老的符文上:“我愿用十年阳寿,换孩子一夜安宁!”话音未落,祭坛突然剧烈震颤,无数锁链破土而出,缠住她的西肢。
归墟深处,李长歌的魂魄感应到爱人的痛苦,疯狂撞击着时空壁垒。“阿蘅!别做傻事!”他的呼喊被归墟的狂风撕碎,透明的手掌在屏障上留下道道血痕。而李承彻与林蘅的魂魄也在星空中挣扎,试图冲破黑暗的束缚,却被巫祝残留的诅咒之力一次次击退。
祭坛上,林小蘅感觉生命力正从伤口处飞速流逝,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她看见李长歌骑着白马穿越草原,眉间朱砂痣比朝阳还艳;看见李承彻在烽火中为她披上战甲,玄甲上的积雪落进她的脖颈;看见李念安幼时在红梅树下欢笑,手中举着刚摘下的梅花。可这些画面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乌勒赤狰狞的面孔,以及李念安魂飞魄散时绝望的眼神。
“娘......不要......”烬安不知何时醒来,虚弱地伸手想要抓住母亲。他掌心的玉佩突然发出刺目光芒,与林小蘅腕间若隐若现的同心结产生共鸣。刹那间,归墟的裂缝再次扩大,陈念的残魂裹挟着星辰之力冲了出来:“快带着孩子走!这里交给我!”
然而,巫祝的诅咒远比想象中顽固。无数怨灵从地底涌出,缠住陈念的魂魄。林小蘅眼睁睁看着这个前世为救家人燃尽生命的少年,再次被黑暗吞噬。他最后的眼神落在烬安身上,满是不甘与不舍:“活下去......一定要......”
风雪愈发猛烈,林小蘅抱紧孩子往回跑。怀中的烬安突然剧烈抽搐,口中吐出的黑血在雪地上绽开妖冶的花。“娘好痛......”孩子的指甲深深掐进她的手臂,“烬安不想连累娘......”林小蘅的泪水砸在孩子脸上,却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凝结成冰。
回到茅屋,林小蘅翻出珍藏的《烬雪图》。画卷早己残破不堪,却在此时自行展开,空白处缓缓浮现出新的画面:她跪在祭坛上,被锁链贯穿身体;烬安的魂魄在黑暗中挣扎,逐渐变得透明;而李长歌、李承彻等人的魂魄,正拼尽全力想要冲破归墟的牢笼。
“不!我不会再失去任何人!”林小蘅将画卷紧紧抱在胸前,突然想起古籍中记载的禁忌之术——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可短暂逆转时空。但代价是,施法者将永远困在时间的夹缝中,受尽轮回之苦。
深夜,当烬安陷入昏迷,林小蘅取出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划出深深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流下,在地上勾勒出复杂的符文。她望着熟睡的孩子,轻声唱起林蘅教过的北狄歌谣:“等娘回来,烬安别怕......”
时空开始扭曲,林小蘅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被撕裂。恍惚间,她听见李长歌的呐喊:“阿蘅!停下!”可她己无法回头。最后一眼,她看见烬安的睫毛颤动,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离去,小小的脸上滑落两行清泪。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茅屋,烬安在空荡荡的床上醒来。他攥着母亲留下的同心结,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屋外,红梅树的新芽全部枯萎,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在雪地上铺成血色的地毯。而在时空的夹缝中,林小蘅的魂魄正经历着无尽的轮回,每一世都重复着失去至亲的痛苦,却始终保持着守护家人的执念。
雁门关的百姓们说,每逢月圆之夜,都能听见山谷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伴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有人曾在风雪中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怀中抱着孩子,朝着归墟的方向遥遥望去,眼中满是绝望与温柔。而归墟深处,李长歌等人的魂魄仍在抗争,他们坚信,终有一天,能打破这无尽的诅咒,让一家人真正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