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伯爵脸上的肌肉紧绷,眼神中的傲慢被一丝狼狈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的话语,在对方那平静而首接的质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承认?那等同于当众承认自己是一个用下三滥手段的失败者。
否认?对方刚才那番对车祸的专业分析,己经堵死了所有否认的可能。
他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宴会厅里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施密特端起酒杯,却忘了喝,只是怔怔地看着桌面。
菲利克斯的目光在凌忶和海因里希之间来回移动,眼神中充满了审慎的评估。
就在气氛即将彻底崩裂的边缘。
那位一首沉默的资深议员,赫尔曼先生,终于开口了。
“咳。”
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赫尔曼议员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和善的,甚至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他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海因里希伯爵,用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克劳迪奥,你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
他的用词很巧妙,将一场赤裸裸的威胁,定义为了一场玩笑。
海因里希伯爵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在赫尔曼那温和的注视下,最终还是选择的了沉默,只是将头扭向了一边,发出了一声不悦的冷哼。
安抚了海因里希之后,赫尔曼议员立刻站起身,亲自为凌忶面前的酒杯斟满了红酒。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充满了诚意。
“凌先生,请允许我,代表我们所有人,向您表达最诚挚的歉意。”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凌忶。
“克劳迪奥的性格一向如此,带着些旧时代贵族的固执和不合时宜的幽默感。他绝无恶意,只是想用一种……嗯,一种比较特别的方式,来考验一下我们未来的合作伙伴。”
“但无论如何,他的言辞都非常失礼,尤其是在昨天发生了那样不幸的意外之后,更不应该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赫尔曼的每一句话,都像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他既为海因里希的行为做了解释,又与昨天的袭击事件划清了界限,同时还向凌忶表达了足够的尊重和歉意。
他将整件事情,从一场充满敌意的下马威,扭转成了一场“过火的考验”和“不合时宜的玩笑”。
滴水不漏。
不愧是纵横政坛多年的老狐狸。
“我保证,慕尼黑的治安一向很好,昨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极其不幸的个例。警方一定会严肃处理,给您,也给所有在慕尼黑投资的朋友一个交代。”
说完,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以示诚意。
凌忶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番话只是铺垫。
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
果然,在缓和了气氛之后,赫尔曼议员放下了酒杯,脸上笑容更甚。
“凌先生,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也为了能让您真正领略到我们欧洲古老文化的魅力,而不是只留下这些不愉快的印象。”
“我和克劳迪奥商量了一下,想诚挚地邀请您,参加一场后天晚上,在城郊一座古堡举行的私人收藏品鉴赏会。”
来了。
凌忶的心里很平静。
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甜枣。
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赫尔曼议员继续说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力。
“这场鉴赏会,不对外开放,参与者都是欧洲真正的收藏家和爱好者。届时,会有一些非常罕见的藏品出现,我相信,以凌先生您的眼光,一定会感兴趣的。”
他特意在罕见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施密特也连忙在一旁帮腔。
“是的,凌先生,赫尔曼议员和伯爵阁下的收藏,在整个E国都是顶级的。能被他们邀请,是一种荣幸。”
凌忶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动着,看着深红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痕迹。
他没有立刻回答。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过了许久,凌忶才抬起头,看向赫尔曼。
“鉴赏会?”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议员先生,在经历了昨天的意外和今晚的玩笑之后,您觉得,我还有兴趣,去参加你们安排的活动吗?”
“我不知道,在你们的古堡里,还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来欢迎我。”
他的话,像一根根软针,扎进了赫尔曼和海因里希的心里。
赫尔曼脸上的笑容一僵。
海因里希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赫尔曼立刻摆手,语气急切地保证道:
“不不不,凌先生,您完全误会了!我以我的名誉担保,这绝对是一场纯粹的文化交流活动,您的安全,将会得到最高级别的保障!”
“我们只是……只是真诚地,想和您交个朋友。”
凌忶看着他,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敲击,都像是敲在施密特和赫尔曼的心上。
最终,他停止了敲击,端起酒杯。
“既然是赫尔曼议员您的盛情邀请……”
他拉长了语调。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举起酒杯,对着赫尔曼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赫尔曼和施密特,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海因里希伯爵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一场充满杀机和试探的晚宴,最终在一份看似充满善意的邀请中,落下了帷幕。
凌忶在施密特的陪同下,离开了宴会厅。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
海因里希伯爵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这个狂妄的小子!”
赫尔曼议员坐回椅子上,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克劳迪奥,收起你的怒火。”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
“我们都低估他了。”
“他不是我们以前遇到的那些,可以用金钱和地位收买或者恐吓的商人。”
“他是一头真正的猛兽。”
海因里希冷哼一声。
“猛兽又如何?到了古堡,就由不得他了。”
赫尔曼摇了摇头。
“不要大意。”
“通知下去,后天的安保级别,再提高两级。”
“我有一种预感……”
“这场游戏,会比我们想象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