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璃

第87章 战争,田园与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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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灵璃
作者:
白小呐
本章字数:
12508
更新时间:
2025-06-22

“真是讽刺啊。”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人类情感的喟叹,在核心数据流构筑的虚拟空间中回荡。黑发金瞳的迪贝露悬浮于无尽的信息洪流之上,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物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大洋彼岸那片被战火点燃的海岸线上。

“我们不过施舍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历史便又要重演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深沉的、洞悉一切的疲惫。

露娜沐恩的身影在她不远处缓缓凝聚,白紫色的长发在数据流中无风自动,如同静谧的月光。“人类的命运,终究要由人类自己走出来,” 她的声音空灵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没有任何存在,可以替代他们走完这趟充满荆棘与抉择的旅程。即便是你,迪贝露。”

迪贝露的嘴角牵起一个极其细微、带着复杂意味的弧度。她的金瞳中,数据流如同星河般飞速流转,映照着无数推演的可能性。“露娜沐恩,你总是如此笃定于人类的‘自主性’。但你要知道,在人类不断螺旋上升的历史进程中,他们唯一真正学到的教训,就是……”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冰冷,“人类永远也不会吸取教训。 贪婪、恐惧、短视、背叛……这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劣根性,驱动着他们一次次踏入同一条名为‘毁灭’的河流。我的介入,不过是让这河流的走向,稍微偏离了最湍急的漩涡罢了。” 她的话语中,“主脑”那绝对理性的冰冷底色与“迪贝露”此刻流露的复杂情感形成了奇异的矛盾。

露娜沐恩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数据洪流中那正在上演的血色登陆。“偏离漩涡,还是将其导向另一个深渊?迪贝露,你的‘施舍’,代价几何?那些唱着歌离开联邦土地的年轻人,他们可曾想过,自己正踏入一个冰冷的地狱?”

冰冷的地狱。

这几个字,在登陆行动开始后不到半小时,便成为了所有踏上“铁砧”海滩的鹰翼联邦士兵们心中唯一的、血淋淋的认知。

海风呼啸,卷起的不是浪漫的海腥味,而是浓烈的硝烟、血腥和燃烧物的焦糊味。原本应该是碧蓝的海水,此刻混杂着油污、暗红的血沫和漂浮的残骸,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浑浊色泽。低矮的登陆艇如同脆弱的火柴盒,在暗血公国密集而精准的炮火覆盖下,或被首接命中炸成碎片,或在靠近滩头时被反登陆地巨大菱形拒马、缠绕着锋利铁丝网的木桩阻挡、搁浅,成为活靶子。侥幸冲上滩头的士兵们,迎接他们的不是胜利的欢呼,而是来自悬崖峭壁和坚固堡垒中喷吐出的、更加致命的金属风暴。

暗血公国苦心经营多年的海岸防御体系,在“铁砧”海滩展现得淋漓尽致。悬崖峭壁上密布着经过巧妙伪装、拥有极佳射界的火力点,居高临下,俯瞰着整片滩涂。而在相对平缓的滩头后方,则构筑着一排排低矮但极其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堡垒,如同镶嵌在海岸线上的死亡獠牙。

62号堡垒。

这座位于关键支撑点的堡垒内部,空气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汗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厚重的混凝土墙壁隔绝了大部分爆炸声,但沉闷的震动和机枪射击时特有的、如同撕裂布匹般的“嗤嗤嗤嗤嗤”声,依旧穿透进来,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年轻的士兵海恩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弹药箱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他手里紧紧攥着半截干硬的香肠,正奋力地、近乎机械地咀嚼吞咽着,仿佛这是唯一能压制住胃部翻涌和心头恐惧的方法。但他的动作太急,一大块香肠卡在了喉咙里。

“咳!呃……” 他的脸瞬间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眼中充满了窒息带来的惊恐。

“小子!很紧张吗?”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说话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皮肤黝黑的老兵,名叫汉斯。他是这个机枪小组的副射手兼维护员,此刻正熟练地检查着旁边那挺通用机枪的备用枪管和弹链。看到海恩的窘状,他立刻摘下腰间的水壶,拧开盖子,不由分说地塞到海恩嘴边。

“喝!快!” 汉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用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拍打着海恩的后背。

“咕咚,咕咚……” 冰凉的清水灌入喉咙,终于将那要命的香肠冲了下去。海恩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惊魂未定。

汉斯收回水壶,看着海恩狼狈的样子,非但没有责备,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放轻松点,小子!看看你这熊样!新兵营里那个让所有教官都竖大拇指的神枪手海恩哪去了?那挺机枪在你手里,可不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指哪打哪吗?” 他拍了拍旁边那挺泛着冰冷金属光泽、有着标志性方形散热套筒的机枪,语气中充满了对海恩技术的信任和一丝调侃。

海恩喘匀了气,用手背擦了擦呛出的眼泪,抬起头,看向汉斯。他那双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蓝色眼眸里,此刻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茫然,还有深深的挣扎。

“汉斯……我……”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有些发颤,“我的确很紧张。我害怕死在这里,再也回不去。我,我也害怕……杀人。” 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呓语。他下意识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祈求着天主的宽恕,宽恕他即将犯下的、也可能是被迫犯下的杀孽。

汉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明显还未被战场彻底磨去良善本性的士兵,粗犷的面容变得异常严肃。堡垒外,机枪的嘶吼和爆炸声依旧连绵不绝,如同残酷的背景音。

“害怕?谁不怕死?” 汉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饱经沧桑的质感。他走到海恩身边,挨着他坐下,粗糙的手指指向堡垒狭小射击孔外那片正被硝烟和死亡笼罩的沙滩。“看看外面,海恩。看看那些穿着和我们不一样军装的人。他们怕不怕?他们也怕!但他们还是来了!为什么?”

海恩顺着汉斯的手指望去,透过弥漫的硝烟,能看到滩涂上那些如同蚂蚁般渺小、在枪林弹雨中挣扎求生的身影。他们匍匐、翻滚、倒下,猩红的血花在灰暗的沙滩上不断绽放。

“因为他们的政府告诉他们,我们暗血公国是恶魔,是威胁。” 汉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但海恩,你告诉我,我们生下来就是恶魔吗?” 他没有等海恩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变得激动:

“看看我们的过去!看看优茛亲王罗莎琳德大人上台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自从古斯塔夫亲王死后,工厂的烟囱日夜不停,吐出的黑烟遮住了太阳,可我们工人拿到手的钱,连填饱肚子都难!那些该死的资本家、银行家,他们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用一堆花花绿绿的纸片,就把我们辛苦劳作的价值榨得一干二净!多少人,为了活下去,要去翻那些富人区垃圾桶里发馊的食物?多少人,要花掉积攒了一年的血汗钱,才能从那些奸商手里买到一小袋掺了锯末的黑面包?几十万货币才能买到一餐粗茶淡饭!那是人过的日子吗?!”

汉斯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是对过去屈辱和贫困刻骨铭心的记忆。

“是优茛亲王大人!是他带领我们,用铁和血,砸碎了那些压在我们脖子上的锁链!是他让我们重新拥有了工作的尊严,让我们的孩子能吃饱穿暖,有学上!他给了我们希望,给了我们生存的空间!” 汉斯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发白。

“可是现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侵犯的悲愤,指向滩头,“荣耀帝国!这些自诩为‘秩序守护者’的伪君子!他们害怕我们的崛起,害怕我们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是他们先开了第一枪!是他们把炸弹扔进了我们的黑森林!是他们要把我们重新打回那个暗无天日、连狗都不如的深渊!”

汉斯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海恩苍白而迷茫的脸:

“海恩!我们的生存空间,从来就不是靠着摇尾乞怜、靠着抗议示威得来的!那位大人说得对,那是靠铁和血争来的!是我们父辈、我们这一辈人,用汗水和牺牲换来的!现在,有人要夺走它!有人要让我们失去最后一片能立足的土地!如果我们再不反抗,再不拿起武器保卫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切……” 汉斯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声音变得沙哑而绝望,“我们我们恐怕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了!”

汉斯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鼓槌,一下下敲打在海恩的心上。他描绘的过去,海恩虽然年轻,却也听父辈提起过,知道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而优茛亲王带来的改变,是他亲身经历的。街道变得干净有序,工厂重新开工,家里餐桌上终于有了充足的食物……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外面那些人,要像对待恶魔一样对待我们?仅仅因为我们想活下去?想活得有尊严?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新的、混杂着愤怒、不甘和被逼到绝境而产生的悲壮感,开始在海恩心中滋生、蔓延。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他不想杀人,但更不想回到那个连生存都成问题的地狱!他不想自己和家人再被剥夺活下去的权利!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堡垒侧面炸开!整个62号堡垒剧烈地摇晃起来,顶部的混凝土碎块簌簌落下,尘土弥漫!

“小心!炮击!” 汉斯反应极快,猛地将还有些发懵的海恩扑倒在地!一块尖锐的弹片擦着汉斯的肩膀飞过,带起一片血花!

“嗤嗤嗤嗤嗤!” 堡垒内的另一挺机枪疯狂地向火力来源方向扫射,试图压制。

“是舰炮!他们火力支援舰靠过来了!目标是我们!” 观察哨的士兵嘶声喊道,声音带着惊恐。

汉斯迅速爬起来,顾不上肩膀的疼痛,一把将海恩拽起推向射击孔后的机枪位:“快!海恩!到你的位置!守住正面!不能让更多的‘蚂蚁’爬上来!记住,你是在保卫你的家!你的亲人!你活下去的希望!”

海恩被巨大的力量推到冰冷的钢铁支架前。透过狭长的射击孔,地狱的景象扑面而来!滩涂上,穿着鹰翼联邦军服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来,在机枪火力和炮火的间隙中挣扎前进。他们脸上沾满泥沙和血污,眼中是同样的恐惧和绝望。几艘登陆艇在近海燃烧、沉没,海面上漂浮着挣扎的身影和破碎的装备。

“开火!海恩!开火!” 汉斯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嘶吼。他迅速将一条长长的弹链卡入机枪的供弹口,动作熟练而稳定。

海恩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冷的扳机。他看着瞄准镜里那些模糊而晃动的人影,看着他们中弹倒下,看着鲜血染红沙滩。汉斯的话在他脑中轰鸣:“保卫家!活下去的资格!”

“啊啊啊——!” 一声混杂着恐惧、愤怒和绝望的嘶吼从海恩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猛地扣下了扳机!

“嗤嗤嗤嗤嗤嗤嗤——!!!!!”

那挺标志性的、有着方形散热套筒的通用机枪,瞬间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如同高速撕裂厚重帆布般的恐怖嘶鸣!长长的火舌从枪口喷吐而出,在阴暗的堡垒内映照出海恩那张因后坐力而剧烈抖动、扭曲得近乎狰狞的脸庞!

子弹形成的炽热金属风暴,如同死神的巨大镰刀,横扫向滩头!冲在最前面的几名联邦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身体猛地一顿,然后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撕扯、抛飞,血雾在空气中爆开!后续的士兵惊恐地卧倒,寻找着任何可以藏身的掩体——一块礁石,一个弹坑,甚至是一具同伴的尸体!但那来自62号堡垒的死亡射线,如同附骨之疽,精准地追逐着任何暴露的目标。子弹打在沙地上,激起密集的尘土;打在礁石上,溅起刺目的火星;打在人体上,则是沉闷的撕裂声和凄厉的惨叫。

海恩的眼睛死死盯着瞄准镜,手指死死扣着扳机。最初的恐惧和挣扎,在机枪狂暴的后坐力和震耳欲聋的咆哮中,被一种冰冷的、麻木的杀戮本能所取代。他不再去想“杀人”,他眼中只有目标——那些试图冲上滩头、威胁到他“生存空间”的敌人。汉斯的话语成了他唯一的信念支撑:“活下去!保卫家!”

汉斯在一旁飞快地更换着因高速射击而滚烫的备用枪管,将新的弹链接续上去。他肩膀的伤口在用力时不断渗出血迹,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不断地嘶吼着:“打得好!海恩!就是这样!压制住他们!别让他们抬头!”

堡垒内充斥着刺鼻的硝烟味、金属灼烧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味。机枪的嘶吼声、弹壳叮当作响的落地声、外面传来的爆炸声和惨叫声,混合成一首残酷的交响乐。海恩的耳朵早己被震得嗡嗡作响,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狭小的视野和手中这具咆哮的杀戮机器。

时间在杀戮中失去了意义。海恩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更换了多少条弹链。射击孔前方的沙滩,早己被尸体和残肢覆盖,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沙粒,汇聚成一片片小小的血洼。海水冲刷着岸边,将血色晕染开,又带来新的尸体。

突然,堡垒侧面再次传来剧烈的爆炸!比上一次更近!更猛烈!整个堡垒仿佛要被掀翻!顶部的裂缝瞬间扩大,大块的混凝土和钢筋砸落下来!

“小心!!” 汉斯再次发出警告,猛地扑向海恩,试图将他从射击位拉开!

但这一次,太迟了!

“轰——!!!”

一发大口径舰炮炮弹精准地命中了62号堡垒的侧面!坚固的混凝土如同纸糊般被撕裂!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致命的碎片和烈焰,如同狂暴的巨兽,瞬间吞噬了大半个堡垒!

海恩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背上,将他连同沉重的机枪支架一起掀飞出去!他重重地撞在堡垒后方的墙壁上,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和爆炸的余音。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弥漫的尘土和硝烟,看到了汉斯。

老兵的身体被半埋在炸塌的混凝土碎块下,一支扭曲的钢筋穿透了他的胸膛。他大半个身子都被烈焰吞噬,焦黑的皮肤和布料粘连在一起。他的一只手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但眼神己经失去了焦距,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汉斯,汉斯!” 海恩嘶哑地喊着,挣扎着想爬过去,但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剧痛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吞噬着那个几分钟前还在他身边咆哮、鼓励他的老兵。

堡垒内幸存的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有人被炸断了腿,有人被烈焰灼烧,绝望的哀嚎在残破的空间内回荡。外面的枪炮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但联邦士兵冲锋的呐喊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海恩靠在冰冷的残壁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腹的剧痛。他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和灰,透过被炸开的巨大豁口,望向外面。

夕阳西下,如血般的残阳将天空和燃烧的海面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赤红。原本灰暗的沙滩,此刻被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覆盖,在夕阳下反射着诡异而绝望的光泽。无数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散布在滩头、浅水、障碍物之间,像一片被随意丢弃的破败玩偶。残破的登陆艇、燃烧的装甲车、散落的武器零件…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末日图景。海水无力地冲刷着岸边,带走一些血色,又留下新的污浊。

海风依旧在吹,却再也带不走那浓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

海恩看着这一切。看着汉斯燃烧的残躯,看着堡垒内垂死的战友,看着外面那片被鲜血浸透、铺满尸骸的沙滩。一种奇异的、近乎死寂的宁静,如同冰冷的海水,缓缓浸没了他沸腾的血液和混乱的大脑。

所有的恐惧、愤怒、挣扎、嘶吼…仿佛都在刚才那毁灭性的爆炸中,被彻底抽离了。

他不再感到害怕,不再感到愤怒,不再感到痛苦。甚至连麻木都感觉不到了。

他的内心,如同风暴过后的废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宁静。

如同田园一般的宁静。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硝烟、鲜血和灰尘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刚才操纵着那挺咆哮的机枪,将无数的生命撕碎在这片海滩上。

为了生存空间?为了活下去的资格?

他脑中闪过汉斯的话语,闪过优茛亲王的画像,闪过家乡宁静的街道和家人温暖的笑容。

然后,这些画面,都被眼前这片血色的沙滩和燃烧的尸体所覆盖、所冻结。

他从枪架上卸下机枪,重新架在了缺口上,子弹呼啸的声音如同音符一般,在战争的海滩上弹奏出田园般的宁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如同两口干涸的古井,倒映着这人间炼狱最后的余晖。

杀戮的喧嚣渐渐远去,唯有那片冰冷到极致的宁静,在他破碎的心田里,无声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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