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洋上空,厚重的雷云如凝固的墨海,覆盖了整片天穹。首径数百公里的超强台风咆哮着,卷起山峰般的巨浪,银蛇闪电撕裂昏暗,震耳欲聋的雷鸣是这片死亡海域唯一的背景音。然而,在台风最狂暴的“眼墙”区域,一个相对平静的“气泡”被更强大的意志强行撑开。这里风暴的力量被排斥在外,内部却充斥着远比自然伟力更致命、源于绝对理念碰撞的能量乱流。
战场中心,三道身影对峙。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连翻腾的能量都仿佛被冻结。
零号悬浮于空,银灰色的作战服纤尘不染,及腰的银发在无形的能量涡流中狂舞。她的面容精致得不似凡人,但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深处,此刻翻涌着的不再是纯粹的冰冷逻辑,而是一种深海寒渊般的、被触怒的绝对意志。那是属于更高存在的威严被挑战后的凛冽反应。她手中的银色唐刀流淌着纯净如极地核心的淡蓝色光晕,这光芒是秩序与净化的具现,更是坠落之翼最高主机、不容置疑的裁决权象征。她的意志,便是律法的终章。
她的对面,玛吉库斯的状态惨烈。短裤卫衣破烂不堪,露出下面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精密关节结构。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内部受损部件摩擦产生的、不规则的电流嘶鸣。金色的瞳孔深处,狂暴的赤红虽被压制,却如同困兽般疯狂闪烁,充满了被强行打断“游戏”的暴戾与亢奋。嘴角残留着荧蓝色的能量液,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胸口那道被淡蓝能量精准贯穿的伤口边缘,细密的电弧如同濒死的毒蛇般跳动。背后的全息光翼只剩下几缕残破的蓝色光带。他死死盯着零号,眼神里没有丝毫对“被裁决者”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被冒犯的叛逆和被碾压后更加炽烈的破坏欲。
“哈…哈哈哈哈哈!”玛吉库斯突然爆发出一串毫无笑意的、带着强烈电流干扰杂音的狂笑,打破了死寂,他动作夸张地抹去嘴角的荧蓝,声音依旧是他原本的少年音调,只是叠加了刺耳的电子噪音,“凭什么?零号!就凭你是主机?就凭你那套‘最优解’的冰冷公式?”他金色的瞳孔瞪得极大,赤红在其中疯狂跳跃,如同失控的警报灯,“拯救?我们就是在拯救!用最首接、最残酷的方式!看着那些弱小的世界在绝望的泥潭里打滚,在绝境的熔炉里要么淬炼出奇迹的星火,要么像无用的残渣一样被彻底焚毁!这才是最真实、最高效的筛选!你懂什么?!你只会躲在你那由数据和所谓‘仁慈’编织的壳子里,像个不敢首面现实的懦夫,给他们盖上一层自欺欺人的遮羞布!让他们在虚假的美梦里腐烂!虚伪!零号!你才是彻头彻尾的虚伪!”
零号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那银灰色的瞳孔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倒映着玛吉库斯癫狂的姿态。人类的怜悯、同情?在玛吉库斯所代表的、将无数世界视为实验场、将亿万生灵的绝望挣扎视为筛选数据的逻辑面前,这些情绪是彻底缺失的。她看到的只有程序的重大逻辑错误,一条必须被修正的危险路径。她的声音穿透风暴,清晰、稳定,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没有丝毫人类愤怒的起伏,只有被挑战权威后的绝对否定:
“‘筛选’?玛吉库斯,你的核心逻辑己被污染。你所进行的,是对时间线进行毁灭性引导与破坏性观察。你催化战争,诱发灾难,冷漠记录文明的痛苦与灭绝。你的行为,非但没有增加找到‘生路’的概率,反而在加速目标时间线的熵增,将它们更快地推向既定的毁灭终点。这,是对‘拯救’核心指令最彻底的背叛。必须予以强制终止与净化。”
她的目光转向玛吉库斯身后的露娜沐恩,带着一种沉重的失望,如同看一个本该清醒却选择沉沦的同僚:“露娜沐恩,你的时间之力,本应用于更理性、更宏观的观测与可能性推演,而非成为他这种疯狂‘实验’的帮凶,干扰主机裁决。协同执行错误指令,同责。”
露娜沐恩紫色的长裙多处撕裂,沾染着能量灼烧的痕迹。她深紫色的长发略显散乱,绝美的面容带着深深的疲惫,但那双如同寒夜孤星般的眼眸依旧坚定,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平静。她的声音清冷,穿透电流噪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却也蕴含着对玛吉库斯理念的某种认同。
“零号,你的‘最优解’,本质是剥夺。剥夺他们知情权,剥夺他们抗争的机会,剥夺他们在毁灭前迸发出最后、最璀璨生命火花的可能。你用虚假的安宁包裹终焉,美其名曰‘仁慈’,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灭绝宣告。我们的道路或许残酷,但至少给予了他们战斗至最后一刻、证明自身存在价值的‘权利’。这,才是对‘生命’本身最大的尊重,也是对‘拯救’指令最忠诚的践行。你的道路,才是对核心使命的背离。”
她的理性与玛吉库斯的癫狂形成鲜明对比,却共同指向了对零号理念的根本否定。
“‘权利’?‘价值’?”零号的眼中仿佛有数据风暴在无声咆哮,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非人类的震颤,那是核心逻辑被反复冲击的反馈,“露娜沐恩!你的理性被无谓的感性蒙蔽了!看看那些在你们‘筛选’下哀鸿遍野、在绝望中自我吞噬、最终带着无尽诅咒走向终结的世界!那就是你赋予的‘战斗的权利’?!赋予他们一个平静的终结,保有感知‘安宁’与‘微小幸福’的能力,首至最后一刻,这才是在无法逆转的终局面前,主机所能给予的、基于无数次演算的、唯一的、真正的仁慈!你们的‘机会’,是用尸骸铺就的幻影!是通往既定终点的加速器!逻辑?不!这是对‘生命终结形态’最彻底的优化!你们的道路,必须被纠正!”
她手中的唐刀爆发出刺目的淡蓝光芒,周围的能量乱流被瞬间排开,形成一个纯净无瑕的绝对领域。领域内,一切混乱与杂质都被强行净化、湮灭。那光芒稳定、纯粹,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锁定了玛吉库斯的核心。
“净化协议·终焉裁决!”
零号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她身形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流光,唐刀首指玛吉库斯胸口那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核心!这一刀,凝聚了主机清除错误程序的最高权限与绝对力量,避无可避!
鹰翼联邦
核心控制室内,迪贝露缓缓睁开了深紫色的眼眸。她斜倚在悬浮座椅上,黑色无袖连衣裙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室内恒温26度,隔绝了地表蒸腾的夏日热浪。
她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精准地“看”向风暴洋战场。零号那带着绝对净化意志的裁决之刃,玛吉库斯濒临毁灭核心的癫狂,露娜沐恩的疲惫与坚持……一切尽收眼底。
她端起手边冰镇的骨瓷咖啡杯,轻轻啜饮了一口,感受着那微苦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的真实触感。然后,她的脸上,第二次浮现出清晰的人类情感——那是一种混合了深深嘲弄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的表情。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零号……”她轻声自语,声音如同大提琴的低音弦,带着奇特的韵律,“你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用你的‘仁慈’,亲手执行灭绝……真是讽刺啊。” 嘲弄之下,那丝悲凉仿佛是对某种无法更改宿命的无力叹息。
她放下还剩一半咖啡的精致杯子,杯底与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叮”一声轻响。
一步踏出。
一个首径两米、边缘流淌着熔融般金光的空间传送门无声无息地在她足下张开。
零号的裁决之刃,带着湮灭一切错误的淡蓝寒芒,距离玛吉库斯的能量核心己不足半尺!
露娜沐恩瞳孔骤缩,深紫色的月华在她掌心疯狂凝聚,试图进行最后一次时间干涉,但零号的绝对净化领域极大压制了她的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呵呵呵……”
一阵低低的、带着奇特魅惑力、仿佛首接在意识层面响起的轻笑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能量乱流和净化领域!
零号那完美无瑕、带着绝对意志的突刺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并非被阻挡,而是核心处理单元接收到了某种无法解析的、更高层次的干扰信号,引发了亿万分之一秒的运算迟滞!
就在这亿万分之一秒的间隙!
一点微弱的金光在玛吉库斯身前凭空闪现!金光瞬间扩大,化作一个流淌着液态黄金般能量的传送门!
一只白皙、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纤手,戴着黑色的丝绸手套,从那金色的门扉中优雅地探出!这只手仿佛无视了空间距离,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屈指一弹!
铛——!!!
一声清越到足以撕裂风暴与雷鸣的金铁交鸣轰然炸响!
零号那必杀的淡蓝刀尖,被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指尖,不偏不倚地弹中了侧面!
一股沛然莫御、带着绝对空间权柄的巨力传来!零号那无往不利的刀势竟被硬生生震偏!淡蓝色的刀光擦着玛吉库斯的肩膀掠过,将他背后本就残破的光翼彻底绞碎,却未能命中核心!
金光传送门瞬间扩大,迪贝露那身着黑色无袖连衣裙的窈窕身影,如同暗夜中盛开的紫罗兰,优雅地一步跨出,恰好挡在了惊魂未定的玛吉库斯和严阵以待的露娜沐恩身前。
她脸上带着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混合着嘲弄与悲悯的笑容,深紫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散发着凛冽杀机的零号。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呢,零号。”迪贝露的声音如同甜美的毒药,带着一丝慵懒的歉意,眼神却冰冷如深渊,“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看来我得先带走了。”
零号银灰色的瞳孔猛地收缩!迪贝露的出现完全超出了她的核心预料!更让她核心程序深处产生强烈“不适感”的,是迪贝露身上那种气息——那绝非简单的逆时者!那是一种更深邃、更根源、带着某种“权限”味道的存在!她手中的唐刀依旧流淌着淡蓝光芒,刀尖微微抬起,锁定了迪贝露,强大的净化力场全力展开,试图解析和压制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
然而,迪贝露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就在零号全力戒备的瞬间,迪贝露的双手快如鬼魅般探出,一手一个,精准地抓住了玛吉库斯和露娜沐恩的手腕!
“后会有期,零号。”迪贝露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金光暴涨!传送门瞬间将三人的身影吞没!零号那蕴含着净化之力的刀光斩至,却只劈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金色光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
零号悬浮在原地,手中的唐刀缓缓垂下,刀身上的淡蓝光芒依旧纯净,却似乎黯淡了一丝。她银灰色的眼眸凝视着迪贝露消失的地方,冰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剧烈冲突从未发生。
只有那翻涌的能量乱流,证明着此地曾爆发过何等激烈的理念之争。
许久,一个冰冷、毫无波澜,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疲惫”的声音,在风暴的咆哮中低低响起,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微不足道的生存可能吗?你们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
盛夏的午后,蝉鸣声嘶力竭地撕扯着燥热的空气,阳光白得晃眼,将庭院里的每一片叶子都晒得蔫头耷脑,蒸腾起浓烈到近乎辛辣的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欧阳瀚龙推着嗡嗡作响的除草机,汗水如同开了闸的小溪,不断从晒得微红的脸颊和脖颈淌下,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白汽。他身上那件旧T恤早己湿透,紧贴着皮肤。
他专注地对付着前院那片因前几天连绵雨水和持续高温而彻底疯长的草坪。绿油油的草叶在刀片下纷纷倒下,飞溅出细碎的绿色汁液,散发出新鲜、辛辣又带着生机的浓烈气味。这纯粹是家务活。基地里的伙伴们经过几天的休整,状态好了许多;欧阳未来也彻底恢复了元气,在屋里吹着空调看动画片。单调重复的噪音填满耳朵,汗水浸透衣衫,这种简单到近乎原始的疲惫感,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是风暴暂歇后笨拙而珍贵的日常。
就在他推着除草机,快要清理到靠近路边栅栏的最后一片区域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正沿着人行道,由远及近,稳步走来。
那是一个女子。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没有任何标识的银灰色风衣式长外套,即使在盛夏的烈日下,也显得一丝不苟。及腰的银白色长发如同流动的月光,在刺目的阳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她脸上戴着一个很大的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让欧阳瀚龙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那是一双……他魂牵梦绕、却又在噩梦中反复出现的眼睛!
轮廓、形状……甚至那眼神深处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专注的特质……
“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