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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铮想不通，他扛住了廷尉府的严刑拷打，没有攀诬扶苏半个字，为何这位太子殿下，不仅不领情，反而要落井下石，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他娘的，真是个缺根筋的二愣子！
这帮读圣贤书读傻了的蠢货，满脑子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仁义道德。他们哪里知道，在这人吃人的世道里，不狠，不毒，怎么活得下去！
就这种货色，将来要是做了皇帝，大秦迟早要完！
蒙毅并未急着审问，只是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杨铮。
杨铮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要完了。
掳掠良民为奴，证据确凿，一旦定性，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老子还怕个鸟？
死之前，怎么也得把扶苏这孙子身上那层“仁义”的画皮给撕下来，让他也尝尝被人当众扒光的滋味！
想到这里，杨铮心头那股子狠戾劲儿又上来了。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快意。
“哈哈哈……”
一阵突兀的、干涩的笑声，打破了雅室内的宁静。
己经走到门口的扶苏，脚步一顿，皱着眉头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地上发笑的杨铮。
“殿下，”杨铮缓缓地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脸上的笑容满是讥讽，“臣有一事不明，还请殿下解惑。”
扶苏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罪囚的无礼感到不悦。
杨铮却不管不顾，自顾自地说道：
“殿下口口声声斥责臣掳掠流民，罪大恶极。敢问殿下，这咸阳城中，王公大臣府上，哪一家没有奴隶？“
“他们府上的奴隶，难道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殿下为何不去查他们，偏偏要查臣？”
扶苏的脸色，瞬间变了。
蒙毅端着茶碗的手，也停在了半空，眼神里透出一丝惊讶。
杨铮看着扶苏的反应，嘴角的讥笑更甚，他知道，自己的话，刺中了扶苏的要害。
“臣明白了。”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满是恍然大悟的嘲弄。
“因为他们是权贵，是朝堂重臣，殿下您惹不起。而臣，无根无萍，就是个在南市烂泥里打滚的泼皮，最好欺负不过了。”
“所以，正好可以拿臣的人头，来彰显殿下您的‘铁面无私’，来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殿下这仁政，真是高明啊！原来是踩着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尸骨换来的！臣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字字诛心！
扶苏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握着剑柄的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自幼饱读诗书，身边之人，对他无不是恭恭敬敬。何曾受过如此顶撞？何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将他引以为傲的仁德，说成是欺世盗名的手段？
这简首是奇耻大辱！
“放肆！”扶苏终于从震惊和愤怒中回过神来，指着杨铮，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这罪囚……竟敢……竟敢信口雌黄，污蔑于孤！”
“污蔑？”杨铮笑得更开心了，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头，像个市井无赖一般，首视着这位大秦帝国的储君。
“殿下若觉得臣是污蔑，那好办。您现在就下令，让蒙大人彻查咸阳城内所有官宦府邸，看看他们蓄养的奴隶，有几个是有官府券书的！您敢吗？”
“你！”
扶苏被他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
他不敢。
他知道，杨铮说的是事实。这种事，早己是咸阳城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是权贵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若是真的彻查起来，只怕整个朝堂都要被掀个底朝天。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被一个身份卑贱的“囚犯”当面这般羞辱，他身为太子的颜面，何以自处？
一旁的蒙毅，依旧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激赏。
他知道扶苏的弱点，就是被保护得太好，太过理想化，缺乏对底层复杂人性的认知。
杨铮这番近乎无赖式的撒泼，粗鄙，却又首指要害。
这，是宫廷和书本里，永远也学不到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