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在床上足足躺了三西天,才算勉强捡回半条命。
那头黑熊的一掌,差点把他后背的骨头给拍散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若不是雷豹他们来得及时,他现在怕是早就在那黑熊的肚子里沤着了。
这几日,柳氏倒是尽心尽力,汤药、饭食,一勺一勺地喂,擦身、换药,也从不假手他人。
杨铮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两人之间倒莫名有了点老夫老妻的味道。
这天午后,阳光尚可。
杨铮正靠在榻上,由着柳氏给他换药,棚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匡扶公子来了!”
雷豹粗声粗气的嗓门在外面响起,紧接着,门帘被掀开,匡扶和赵飞燕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杨兄弟,伤势如何了?”匡扶一进门,便满脸关切地走到床边,脸上那股子真诚劲儿,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杨铮咧了咧嘴,想扯出一个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首抽冷气。
“死不了。劳匡公子挂心了。”
“哪里的话!”匡扶一摆手,身后的家奴将几个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杨兄弟舍命救了燕儿,这份恩情,我匡扶记下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杨兄弟务必收下。”
杨铮瞥了一眼,木匣里头是黄澄澄的金饼,还有几匹上好的细麻布,旁边还放着几个装着伤药的陶瓶,看成色就知价值不菲。
少府公子出手,果然阔绰。
柳氏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东西,眼神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盯着赵飞燕。
赵飞燕今日倒是没穿那身扎眼的骑射装,换了一身素雅的曲裾深衣,脸上也没了那股子骄横,只是平静地站在匡扶身后,目光落在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匡公子太客气了。”杨铮虚弱地说道,“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什么分内之事!”匡扶眉头一皱,“杨兄弟要再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匡扶了!”
他顿了顿,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杨兄弟,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是……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我问燕儿,她什么也不肯说,整日里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猎场里,除了那头黑熊,还发现了一名护卫的尸首,死状……有些奇怪,不像是被野兽所伤。”
来了。
杨铮心里冷笑一声,知道这才是匡扶今天来的正题。
感谢是真,疑惑也是真。自己老婆差点死在猎场,这事要是不弄个明白,他匡扶晚上怕是觉都睡不着。
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赵飞燕。
那婆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西目相对,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既没有威胁,也没有哀求,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不过也好,这人情,匡扶既然欠下了,就得让他欠得实实在在,欠得明明白白。
他看着匡扶那张充满期盼和疑惑的脸,脸上挤出一个既虚弱又“诚恳”的笑容。
“匡公子……此事说来话长,也怪小人护卫不周,才让夫人受了惊吓……”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一双眼睛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飞燕的反应。
柳氏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生怕他说错半个字。
棚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