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太阳穴突突地跳,宿醉的钝痛像把小锤子敲打着神经。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部分不适,淋浴到一半时,昨晚零星的醉酒片段突然闪回脑海,她捂住发烫的脸,水流声盖过了懊恼的轻呼。
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餐桌上的早餐和字条正静静等着她,黄色便签纸上字迹工整:锅里有醒酒汤,记得热一热。
施工队的电话在汤喝到一半时打来,汇报墙面工程进度。
或许是醉酒的原因,她的额头上赫然冒出一颗痘痘,在瓷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她立即给温梦语拨去电话,约好下午的美容院行程。
推开美容院门时,温梦语身旁的郭歆儿笑着挥手:“茉茉!我今天休息跟你们一起。”
郭歆儿今天换了件鹅黄色连衣裙,发梢还带着新做的卷度,明明昨天她喝了一瓶红酒,此刻却看不出异常。
三个女人在美容床上敷着面膜闲聊,基础护理结束后又转战附近的日料店。
郭歆儿己经从温梦语那里听说了罗吟的事,她有些歉意地对方皌说:“是我没有做好背调。”
“罗吟的能力没问题。”接着,她微摇头,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需要再有人觉得内疚。
有些事情,既然风平浪静,不如就让它继续沉在海底。
当事人没有开口,郭歆儿自然也不便多问。
只是她暗自惊讶于方皌的沉着冷静——这与蒋子涛口中那个“偶尔任性、带点小调皮”的女孩形象相去甚远。
关于方家的家事,郭歆儿早有耳闻,但真正接触后才发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孩骨子里竟藏着不输于自己的坚韧。
方皌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活得随性,从不为尚未发生的事情忧心忡忡。
就连昨晚酒后的那个问题,也不过是醉意朦胧间的随口一问。
她问得笃定,因为她早知道答案,柏松的“会”,早就在她预料之中。
她不必像其他人那样为家族责任所累,也无需为生计与梦想的平衡而奔波劳碌。
韩宸将罗吟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她时,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回到宴会厅时透过玻璃的反光,她看见罗吟缓缓摘下了遮掩纹身的腕表,又从包里取出那些被雪藏己久的耳钉,一件件重新戴回耳朵上。
那一刻,某些无形的枷锁似乎也随之卸下。
“祝你的背脊再挺首一些。”
方皌去了一趟咖啡店,新粉刷的墙面散发着淡淡的涂料味,她随手捡起几张旧报纸铺在地上,倚着墙坐下。
她突然想推翻之前的所有画作了。
春天的画就该诞生在真正的春天里,而不是把冬天的枯槁强加给这个季节。
还有一个半月,明城的春天就要来了。
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她想去接柏松下班。
机场去过,航校也去过,去A航总部还是第一次,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最终归于寂静。
大厅里人来人往,她正犹豫要不要再打一次,忽然看见电梯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羽轩刚要迈进电梯,余光扫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朝她走来:“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等柏松下班。”她晃了晃手机:“不过没联系上。”
“他在做应急演练,我带你上去吧。”林羽轩按下电梯键。
她没有让林羽轩去打扰柏松,只是安静地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
随手翻开的航空杂志意外地出现了柏松的名字,翻过几页,其他飞行员都配有工作照或生活照,唯独柏松那栏孤零零地贴着一张证件照,像是从工牌上截取下来的。
她忍不住轻笑,至于这么抗拒镜头吗?要不是她硬拉着他拍那些合照,他的手机相册里大概至今都找不出一张自拍。
等得有些昏昏欲睡时,演练室的门终于开了,柏松带着机组人员走出来,额前的碎发还沾着汗珠。
他抬眼望去,意外地发现自家小公主正窝在休息区的沙发里,手上拿着杂志翻看。
“你怎么过来了?”柏松有些意外地问。
“来慰问一下我们柏机长呀。”方皌笑着回答。
刚刚,她点了一些外卖,准备等柏松他们出来一起吃。
林羽轩帮忙分发给众人,机组的帅哥美女们们接过点心,七嘴八舌地喊着“谢谢嫂子”,惹得方皌耳尖都红了。
柏松笑着把她往身后带了带:“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九点第二次演练。”
等人群散去,方皌从包里取出湿巾,轻轻擦拭他沾着烟灰的脸颊:“今天演练什么了?大家都灰扑扑的。”
“模拟飞机着陆起火后的紧急疏散。”
柏松握住她的手腕:“用了烟雾弹制造效果,等我一会儿,我去洗把脸。”
望着他走向洗手间的背影,方皌觉得这些蓝天守护者的身影格外高大,那些不为人知的反复演练,都是为了万一发生时能多救一条生命。
清爽归来的柏松揉了揉她的发顶:“想吃什么?”
“路边摊!”她眼睛一亮,“我刚刚来看到后面有一条小吃街。”
“可以,走。”
“今天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方皌狐疑地打量他,往常这人总要念叨几句卫生问题。
柏松低头系好她松开的围巾:“因为你来接我下班了。”见她要反驳,又笑着补充:“以后可以多来几次。”
夜市灯火如昼,铁板鱿鱼的香气最先俘获了方皌,她一连吃了三串,要不是柏松拦着,怕是能把摊主的存货清空。
炒面在铁锅里翻飞,羊肉串滋啦作响,最后两人分食了一锅热腾腾的羊蝎子。
“我们每个月都来一次好不好?”返程时,方皌晃着柏松的手撒娇。
“成交,不过要记在备忘录里。”他捏捏她吃得圆滚滚的脸颊:“某只小馋猫可不能耍赖。”
“你怎么能不相信自己女朋友呢!”方皌气鼓鼓地跺了跺脚,杏眼圆睁。
柏松故意叹了口气:“因为我的女朋友‘前科’颇多。”
“哼!”方皌扭过头去,长发抽在柏松的脸上,“不理你了!”
见她要走,柏松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声音软了下来:“是我不好,我们家小公主最讲信用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方皌嘴角悄悄上扬,却还强装生气:“这还差不多...”话音未落,自己先憋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