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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过来说柏爷爷要叫柏松陪他去散散步。
爷孙俩沿着花园小径慢慢走着，柏爷爷突然开口：“小松，爷爷是不是从来没有表扬过你？”
柏松身体一怔，连脚步都变得迟缓。
在他的记忆里，爷爷这一生除了对奶奶，几乎从不对任何人说半句夸奖的话。
小时候，他也曾偷偷期待过爷爷的认可，但渐渐地，这份期待被埋进了心底最深处。
“是的。”
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好孩子，爷爷一首都知道，在孙子辈里你是最优秀的那个。”
“茉茉跟我说了你生病的事......”
方皌觉得家人之间不该有隔阂，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柏奶奶，她希望柏爷爷能多给柏松一些关心。
“你爸爸......”柏爷爷拄着拐慢慢往前走。
“他是最适合接替我位置的人，可他一心只想着守护自己的小家，不愿意让你妈妈像你奶奶那样，大半辈子都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子......”
“那时候他跟我闹得差点要脱离柏家。这事你妈妈都不知道，是你奶奶出面劝我，我才勉强同意的。后来你出生了，我又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想让你考进军校。结果你爸爸又站出来，说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柏爷爷转过身，布满皱纹的手握住孙子的手：“爷爷一首都知道你有多优秀，可是......”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爷爷这张老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夸你啊，孩子，是爷爷对不起你们父子......”
柏松始终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以为在这个家里，只有妈妈和奶奶真心爱他，却不知道父亲一首在默默为他抵挡着来自爷爷的压力......
柏爷爷一生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国家，为国家立下赫赫功勋，却也因忙碌无暇顾及小家，他的妻儿虽生活富足，却始终缺失了丈夫和父亲的陪伴。
柏父吸取教训选择了家庭，可教育方式仍是祖传的严厉，他给柏松的童年，依然是一系列严苛的标准，和永远等不到的拥抱。
方皌不愿要孩子，是怕自己不懂如何当好母亲；而柏松的抗拒，则是怕自己终将成为父亲和祖父的翻版。
他不想赌，那对一个孩子不公平。
“爷爷，过去了，我现在真的不在意了。”
这只是他代表当下的自己说出的话，但无法弥补儿时的自己。
他不能替儿时的自己说一句没关系，无论是爷爷还是爸爸他们看他的眼神里只有两种：你应该做到还有我对你很失望。
他不知道怪谁，所以谁都没有怪。
好在，他有方皌陪伴在身边。
回到老宅时，方皌正恬静地睡着，唇角还噙着梦的甜意。
“还好你在。”
小时候他被爷爷罚军姿，近40°的高温他一站就是两个小时起步，是方皌突然拜访才让他得到休息。
后来，只要他来老宅，方皌就会跟着他。
她说是因为奶奶会陪她玩，其实是担心柏松又挨罚。
他坐在地上将下颌搁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睡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目光渐渐被睡意浸透。
方皌醒来时，看到柏松蜷缩在床边，他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你怎么又心事重重的呢？”
她把柏松摇醒，掀开被子：“上来睡。”
两个人在被子里说着悄悄话。
“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他夸了我，说我优秀。”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哭着说不想练了，爷爷想要打我，你跑过来拉着爷爷让他教你下象棋，我才免了皮肉之苦。”
“疼吗？”
她在问他小时候疼不疼，问他生病疼不疼，更问他自己扛着一切疼不疼。
“疼。”
滚烫的泪终于决堤。
方皌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将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背上，温柔地安抚着他：“以后，我们都不会再疼了。
她说的是我们。
“你一会儿几点走？”
“五点。”
“现在飞宁城的航班还有票吗？我想陪你一起去。”
“好。”他拿出手机定了一张票。
“我在网上看到宁城有个很漂亮的古镇，要不要去看看？”
“嗯，晚上带你去。”
这还是方皌第一次以柏松女友的身份见他的同事。
听柏松说起A航规定起飞前机组人员不能进食，她想着到宁城后再请大家吃饭。
谁知刚到机场，这个谎言就被林羽轩拆穿了。
“嫂子，这不是A航的规定，是柏机长自己的习惯。”
林羽轩特意借去洗手间的空档绕到候机室找方皌，还贴心地给她带了些点心。
驾驶舱里。
“松哥，嫂子身边有没有单身的朋友？给我介绍一个呗。”
“等你飞满F3的时长再说吧，还差多少？”
林羽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还差300小时。”
A航规定飞行员每个月不可以飞超过90小时，一般航司是要求100小时，但A航飞行员多、待遇也高……只是门槛更高。
“对了松哥，我看到航校发的宣传视频了。”
上次他和戈青带着学员进行失速螺旋训练的视频被航校主任发现后，不仅没受批评，反而被当作教学范例在公众号大力宣传。
标题起得相当吸睛：《航校优秀毕业生返校炫技，学长潇洒示范学弟吐到腿软》。
戈青把链接转给了他，但他一首没回复。
从明城到宁城只需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一行人走出机场时刚过晚上十点，正是享用夜宵的好时候。
“要不大家一起吃点东西？我请客。”方皌主动提议。
没等机组人员回应，柏松抢先开口：“你们自己去吃，费用我报销。”
他可不想浪费任何与方皌独处的宝贵时光。
“他们都好可爱，干嘛不跟他们一起吃饭？”
柏松没出来之前，林羽轩过来陪她聊天，空乘组的姑娘们更是热情，拉着她分享宁城小众打卡地，还约好下次要带她去逛设计师买手店。
“你怎么对你同事们老是凶巴巴的，这样会被吐槽的！”
殊不知，那一行人正在吐槽柏机长上辈子绝对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找到这么漂亮又明媚的女朋友。
“我以后会努力改的。”
他也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做出一些变化。
他不再需要掐着表积攒每一个飞行小时，也不必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耗在航校里跟着戈青埋头苦练。
方皌回来就像一束光，倏然照进他这几年规整刻板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