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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天冷得邪乎，西北风跟刀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霍家老宅的铜质暖炉昼夜烧得通红，劈啪作响的木炭把墙面都映得发烫，可宋晚星裹着羊绒披肩，还是觉得心窝子发寒。好在霍老夫人像团永不熄灭的小火炉，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晚星快尝尝！"老人系着绣着牡丹花的围裙，端着砂锅就往餐桌上放，"我凌晨就起来炖的羊肉汤，加了当归和枸杞，最补身子了！"说话间又往她碗里夹了两大块肥瘦相间的羊肉，"你看看这小脸，瘦得都脱相了，再不多吃点，奶奶可要心疼死了！"
宋晚星捧着滚烫的汤碗，氤氲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也是这样守在床边，一勺一勺喂她喝姜汤。现在父母偶尔来霍家，母亲总是拉着她的手，用布满细纹的拇指来回她的手背，上下打量的眼神里全是心疼。有次趁霍沉渊陪老太太下棋，母亲突然把她拉到角落，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星儿，告诉妈实话，在这儿是不是受委屈了？要不咱回家，你爸说了，就算宋氏没了，咱们一家人也能过......"
"妈！"宋晚星慌忙捂住母亲的嘴，生怕被人听见，"您别瞎想，霍沉渊对我挺好的，真的！"她挤出笑脸，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把快要决堤的眼泪逼了回去。一旁的父亲闷头抽着烟，烟灰落了满衣襟也浑然不觉，浑浊的眼睛里藏着化不开的担忧。
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老宅就开始热闹起来。宋晚星踩着木梯贴春联，霍老夫人在下面扶着梯子，嘴里还念叨着："左边再往下点！对对，就是那儿！"突然老太太拍了下脑门："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把沉渊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
雕花檀木匣子里的老照片泛着岁月的黄，最上面那张让老太太笑出了眼泪。照片里西五岁的霍沉渊穿着大红色棉袄，脸蛋冻得通红，手里攥着糖葫芦，眼睛瞪得圆圆的，活像年画里的胖娃娃。"你看这小模样！"老人用指腹轻轻着照片，"那时候他最黏我，走哪儿都要牵着我的衣角......"
宋晚星盯着照片里少年清澈的眼睛，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霍沉渊穿着深灰色毛衣，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目光扫过照片的瞬间，耳尖不自然地红了："奶奶，您又翻这些老古董出来。"他把可可塞给宋晚星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背，烫得她差点把杯子摔了。
腊月的寒风裹着细雪，在玻璃窗上凝结成霜花。宋晚星站在霍家老宅的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红梅被积雪压弯了枝桠。自平安夜后，霍沉渊似乎收敛了几分戾气，偶尔在奶奶看不见的角落，还会往她手里塞个暖手宝。
"在看什么呢？"霍老夫人拄着拐杖走过来，羊绒披肩蹭过她手背，"这雪下得，倒让我想起沉渊小时候。那年冬天他非要堆雪人，结果冻得脸蛋通红，回来就发高烧......"
话音未落，玄关处传来开门声。霍沉渊抖落肩头的雪，手里提着两个礼盒："爸、妈，快进来坐。"宋晚星猛地转身，看见自家父母局促地站在门口，父亲搓着冻红的手，母亲的围巾上还沾着雪花。
"亲家，快来坐！"霍老夫人热情地迎上去，"沉渊说亲家要来，我特意让厨房炖了老母鸡。"宋晚星望着霍沉渊，他正帮父亲挂外套，侧脸被壁灯染得柔和，竟让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替她打跑小混混的少年。
餐桌上，几位老人相谈甚欢。霍老夫人说起霍沉渊儿时趣事，母亲则掏出手机，翻出宋晚星小时候的照片。"这张是她十岁生日，非要穿公主裙，结果摔进泥坑里。"母亲笑着抹眼泪，宋晚星的脸涨得通红。
霍沉渊忽然夹了块鱼肉放进她碗里："刺挑干净了。"这个举动让满桌人都安静下来。他若无其事地说："小时候她被鱼刺卡过，现在还怕。"宋晚星盯着碗里的鱼肉，热气模糊了眼眶。
饭后，父母要告辞。宋晚星执意要送，霍沉渊也跟着披上外套。雪地里，母亲红着眼眶往宋晚星手里塞了袋糖炒栗子："记得按时吃饭。"
看着父母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宋晚星的眼泪终于落下来。霍沉渊递来手帕，手指擦过她脸颊时微微发颤。"哭什么？"他的声音很轻，"以后每个冬天，我都陪你回家。"
回到老宅，霍老夫人正在织毛衣。"这是给你们孩子的，"她举起粉蓝色的小衣服，"我算过了，明年秋天正好能穿上。"宋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偷偷看向霍沉渊。他垂眸盯着毛衣，喉结动了动，却没反驳。
深夜，宋晚星被噩梦惊醒。黑暗中，床头突然亮起一盏小灯。霍沉渊穿着睡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温好的牛奶："又做噩梦了？"他的语气很淡，却伸手替她掖好被角。
"霍沉渊，"宋晚星握着温热的杯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堆雪人吗？"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他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记得，"他说，"你把胡萝卜当鼻子插反了，还说那是外星人雪人。"
两人都笑了，笑声惊醒了壁炉里的火星。宋晚星突然发现，原来仇恨的坚冰下，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温暖，从未真正消失过。这个冬天似乎冻住了那些仇恨，温暖的炉火照出以前那些琐碎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