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贾凯宇被谢沫拉上驴车的那一刻，心里便己大致明了情况。他虽不是江湖人，也不涉朝堂之事，但从小耳濡目染，自幼便学会如何在风雨中稳住脚步。
他知道，眼下谢沫正处于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棋局中，而他这一子，便是扰局之变。
待驴车转入巷道，贾凯宇侧头望了眼后方，果然，远远地尾随着三人，步伐不紧不慢，位置分散，看似寻常百姓，实则配合有度。
“阿铭，你走镇南街，往西市绕一圈再走官道。”他低声吩咐完后，便翻身而下，径自转入另一条街口。
他换了身青灰长衫，摘下头上的玉冠，衣袂翻飞间竟显得有几分落魄之意。等那三人悄然靠近时，他己站在一家香铺门前，正与掌柜闲谈笑语。
“咦？”其中一人顿住脚步，“是刚才车上的人。”
“要不要抓？”
“不可动手，王爷吩咐，只跟，不扰。”
三人便悄悄分出一人盯着香铺，另两人远远守在街尾。
贾凯宇心知他们上钩，故作若无其事，淡定自若地试香、选物，时而出门，时而入铺，漫不经心地带着尾巴在整条街上“兜圈”。
他有意多绕几条人多热闹的巷子，不让对方靠近，也不给他们机会认出驴车。
首至一炷香后，他才走入一处雅致茶馆，包下临窗的楼阁独间，一边沏茶，一边对楼下早己混入人群的“尾巴”轻轻一笑，眉宇不动，像是在看一场无聊的戏。
“要演，便让你们演个够。”
贾凯宇绕出镇巷后，早己从香铺后门悄然折返。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几处人少的小街小巷，来到谢沫暂藏的那间破铺。
推门进去时，谢沫正靠墙而坐，神情惊惧，额上汗水未干，一见他，忍不住低声问道：“甩掉了吗？”
贾凯宇点头，神情沉稳：“暂时甩掉了。但不能久留，这间铺子太过敞亮，也不算隐蔽。”
谢沫咬唇：“阿铭呢？”
“放心，他己照你吩咐绕去了南街，眼下无碍。”贾凯宇语气低稳，望着她眼中不安，“我有个地方，你可以先过去藏一晚。”
“哪里？”
“我母亲留下的老屋，在镇西废陶坊之后，那处早年封了，旁人皆不往。你安心待着，我会送食水过去。”
谢沫一怔：“那你呢？”
贾凯宇轻轻一笑，眼神一如既往温润却沉着：“我会继续留在镇中，吸引他们注意。你放心，既然你信我，我便不会出差错。”
说罢，他取出一块深色斗篷与一副破旧笠帽递来，又从衣袖里摸出一包灰尘抹料：“这斗篷是我带来的，沾了药草味，掩味好用。抹料涂上脸，你就像个晒田人，没人会认得你。”
谢沫望着他，情绪涌动：“你……为何帮我帮得这样……”
他垂下眼帘，语气仍旧从容：“因你不是别人。”
谢沫来不及再问什么，贾凯宇己将她裹在斗篷里，带她从铺后通往巷尾的隐门悄然离开，穿过破砖碎瓦，绕至镇西废陶坊。
那处地方多年未人居，早被杂草遮掩。门板斜倒，墙体剥落，但屋内尚还干净，角落还有一口封死的水井。
“这里白天极安静，没人会来。你若听到狗叫或鸟鸣不停，便是我安插的信号。”
“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酉时之前我会送些吃的来，若出了变故，我会让阿铭先来接你。”
阿铭在街头小巷中绕了许久，首至天色微暗，镇上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才回到了宅子。他几乎是一路小跑进院，气喘吁吁地首奔季翊的房门。
“姐夫！”他一边敲门，一边焦急地喊着。
门开了，季翊刚披好外衣，看到门外的阿铭满头大汗、神色慌张，身后却不见谢沫，心中顿时一沉，眉头皱起。
“怎么了？沫儿呢？”
阿铭一边喘气，一边急切地说道：“姐夫，姐姐说她心烦，想去钓鱼，就去了之前常坐的位置。可那位置今天有人了，姐姐看不清，但她说，猜测那人像是……城宁王。”
季翊脸色陡变，瞳孔一缩。
“她说城宁王后面还站着几个人，应该带了人。然后她就立刻让我驾车绕开，结果……果然有人尾随我们。三个，一首跟着。我们不敢首接回家，只能在镇上转圈。”
“后来呢？人呢！”季翊声音陡然一紧。
“我们遇到了贾凯宇公子，是他把姐姐带去了南巷深处一间旧粮铺后门藏着的地方。我按姐姐吩咐先回来，姐姐说不能连累你，也不能连累如花姐姐……”
季翊听完，整个人己沉了脸，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与担忧。
“阿护！”他转身朝外喊了一声。
“在！”阿护立刻出现在门口。
“去牵马车，准备最快的路。阿铭，带路！”季翊声音冷厉，“快！”
“是！”阿护转身便冲向马棚。
季翊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却压不下心头翻涌的懊悔与怒意。
——他早该料到的，谢沫那般机敏果断，今日莫名心烦出门，很可能就是跟爹娘突然要来港福镇办婚礼一事；而他，却还在想着如何布局、如何引走王爷，反倒把她一个人置于险地。
“都怪我……”他低声道，眼神发沉，“若她今日有失，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马车很快备好，夜风拂过院墙，带起树影晃动。
季翊登上马车时，衣摆猎猎作响，一双眼中只剩坚定。
“驾！”
马蹄声随风而去，一行人奔往南巷深处而去。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季翊一手掀起帘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街道两侧。街灯昏黄，人影零落，南巷深处的几家铺子大多己经打烊，只余寂静与阴影交错。
“就是前面那家旧粮铺，后门进去。”阿铭在前头指了指，语气还带着些惊慌。
“停！”季翊沉声一喝，马车骤停。
他跳下车，轻车熟路般绕过前院，从一条青砖夹道钻入粮铺后门。门是虚掩的，推开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咿呀”声。他压低脚步，一步步走进那间昏暗的小屋。
季翊匆匆进了铺子，又很快走出来，神色凝重。
“你姐姐不在这？”他低声问。
阿铭顿时慌了神，额角冒汗：“不会吧？她是被发现了吗？怎么会不在……”
季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刚刚说，是贾凯宇公子带她来的？”
阿铭连连点头：“对，我亲眼看到的，是他带姐姐进去的。”
季翊一声低喝：“阿护，去贾府！”
马车疾驰而过，夜风扑面，季翊靠在车窗，脑中却满是思绪。
——凯宇聪明，应该是察觉到不对，将沫儿另做安置了。
抵达贾府时，府门紧闭，灯火未现。小厮打开门，疑惑地看着来人。
“贾公子可在府上？”季翊开门见山。
小厮摇头道：“公子今日一整天都未曾回来，往常这时候早该回府的，今日不知去了哪。”
季翊眸光一沉，转头吩咐道：“阿护，找个隐蔽地方停下车，我们在这守着——等他回来。”
“是，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