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谢沫。她披衣开门,只见阿缘站在晨光里,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
"姐姐!"阿缘眼睛亮得惊人,"今天..."
谢沫揉了揉太阳穴。(这丫头怎么起这么早?)每次被叫"姐姐"都让她心虚——毕竟自己比这小姑娘大了整整一轮。
"今天是巧妙节第一天,"阿缘脚尖在地上画着圈,"陈掌柜准了我们一日假..."她突然揪住衣角,"能...能带上我弟弟吗?"
“弟弟?”
谢沫这才发现门边阴影里还站着个孩子。瘦得惊人,宽大的粗布衣挂在他身上,像套了个麻袋。蜡黄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大得吓人。
"阿强,叫人。"阿缘扯了扯弟弟的袖子。
男孩瑟缩了一下:"姐...姐姐..."声音细弱得像只病猫。
谢沫心头猛地一揪。(十一岁?这身板看着顶多八九岁...)
“等着。”她转身回屋,从钱袋里倒出几块钱币。(等会给阿强买两套衣服穿穿)
谢沫用客栈的牙粉漱了口,一说话就飘出淡淡的桂花香。(这味道倒比现代牙膏雅致...)
她简单画了个淡妆,又把阿缘叫进来,给她也描了个素雅的妆容,正好配那身灰布衣裙。
街上人头攒动。谢沫先带着姐弟俩去了家牛肉粉店,热腾腾的汤面上浮着大片的牛肉。
"我来付吧!姐姐,"阿缘急着掏钱袋。
"留着吧,"谢沫按住她的手,"我赚钱容易些。"转头对缩在角落的阿强笑笑,"何况今天多了个弟弟。"
成衣店里,掌柜见他们衣着体面,小跑着迎上来:"眼下只有浅灰系的成衣,其他颜色要等五日..."
"喜欢哪件?"谢沫轻声问阿强。
男孩始终低着头:"听...听姐姐的。"
他低头时,谢沫突然瞥见他发间蠕动的虱子,顿时浑身发麻。(得赶紧处理...)
"能首接穿走吗?"她飞快付了两块碎银。
出门就拦了辆驴车:”先去胭脂铺洗头,再去巧妙节比赛现场!"
比赛场入口处,朱漆木牌上用金粉龙飞凤舞地写着:
【巧手大赛赏格】
头名:二十块金币
次名:云锦一匹
三甲:驴一头
谢沫盯着"二十块金币"几个字,指尖不自觉地着腰间的化妆包。(这要是赢了,那我岂不是能赚到第一桶金..)
"最后半炷香!"主持人敲着铜锣满场吆喝,"绣娘织女、木匠铁匠,有一技之长的都来试试手啊!"
台前人潮涌动。谢沫正盘算着,忽然听见身旁传来清脆的童声:"姐姐,您不是会那个...会变脸的法子吗?"阿缘眼睛亮晶晶地指着告示。
谢沫眼前一亮,拉着姐弟俩就往报名处挤:"在脸上作画算手艺不?"
那主持人正给个铁匠登记,闻言抬头打量她:"算...自然是算的。"(往脸上涂脂抹粉也敢叫绝活?)心里虽这么想,还是递来块竹制号牌:"未时三刻上场。"
台上此刻正热闹。一位老木匠将寻常木块削琢拼合,转眼变成个机关匣子——六面皆可转动。(这不就是…古代魔方?!)
接着是位银匠,只见他熔炼捶打间,一根银条竟化作能伸缩的发簪,引得满堂喝彩。
谢沫却没急着准备。她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终锁定一位着绛紫锦裙的妇人。那夫人虽衣饰华贵,却面色萎黄,厚重的铅粉反而衬得眼角细纹愈发明显。
(就是她了!)
"这位夫人,"谢沫凑近轻声道,"想不想让自己变换个模样?"
妇人警觉地退后半步,帕子掩住口鼻:”你是…"(哪来的野丫头?这般装束也敢来攀谈?)
"小女子略通妆容之术。"谢沫不慌不忙地从腰间取出面巴掌大的镜子,"夫人请看。"
镜中映出妇人憔悴的面容,她自己先惊得倒抽凉气。(怎的…这般老态?)
这是什么镜子,怎的我没见过,看我的皮肤是如此清晰。
"若蒙夫人应允作展示,"谢沫趁机压低声音,"得奖后分您三块金币。"见妇人犹疑,又补了句:"若不成,倒赔您西块金币。"
妇人攥着帕子的手紧了又松。(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可望着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终是点了点头。
"二十三号!"
主持人的喊声让谢沫回过神来。虞夫人还在犹豫,手指紧紧绞着帕子。(这丫头要是把我画丑了...)
"夫人,"谢沫凑到她耳边低语,"您想不想让身边的人今天都认不出您来?"
虞夫人瞳孔一颤,她怎知我今天不想心里郁闷,不想与家里人扯上关系,要不是张妈妈叫我出来看热闹,今天还是想在家生闷气。
前几天与夫君大吵一架,也不见夫君道歉,自家的夫君反而跑去春院楼寻欢作乐。
如果有真如这位姑娘所说,那倒也是一件乐事,最终还是不确定的终于点了点头。
谢沫飞快地跟阿缘交代:"给她梳个高髻,要能插步摇的那种。"阿缘会意,麻利地准备起来。
台上,谢沫先让虞夫人背对观众。
(这皮肤...)她沾了点自制的花露水轻轻拍在虞夫人脸上。常年忧思让这张脸暗沉无光,还有不少晒斑。
她先调了遮瑕膏,一点点盖住瑕疵。再混合白皙和淡粉色粉底,让肌肤透出自然的红润。眉毛画成时兴的峨眉,又在脸颊点缀了朵小小的桃花钿。
"抬头。"她用细笔蘸取艳红口脂,一点点晕染出樱桃小口。
阿缘的手也巧,梳的高髻正好能插上谢沫让阿强自制的木棍步摇。
"好了。"谢沫长舒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虞夫人的肩。
当虞夫人转身的刹那,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这...这还是还是刚刚那位夫人吗?"
"跟换了个人似的!"
虞夫人急切地想看镜子,谢沫递过随身带的小化妆镜。
"这是..."虞夫人盯着镜中明眸皓齿的美人,手都在发抖。
"先别哭,"谢沫小声提醒,"妆会花。"
下台后,一群夫人丫鬟立刻围了上来。
"姑娘在哪家胭脂铺做事?"
"这妆容能维持多久?"
谢沫笑着应付:"有缘自会再见。"
最终评选时,虞夫人自信地站在台前。其他参赛者的木工、绣活虽然精巧,但都比不上这"大变活人"的震撼。
"三甲:绘画16号!"
阿缘的小手紧紧攥着谢沫的衣角,掌心全是汗。(要是没得奖...)她的心跳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谢沫倒是老神在在。(中奖?)她自嘲地笑了笑,(上辈子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
"次名——"主持人故意拉长声调,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就是..."
"就是..."
阿缘急得首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恨不得冲上去抢过那张名单。
虞夫人也坐不住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麻花。(明明...明明那么好看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为个妆容比赛如此紧张。
"木工1号!"
阿缘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虞夫人猛地捂住心口——那里跳得发疼。
"头名——"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庄重起来。
整个场地静得可怕,连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谢沫甚至能听见身旁虞夫人急促的呼吸。
"因作品新颖独特..."主持人慢悠悠地展开卷轴,"获全票通过的是——"
"二十三号!"
阿缘”哇”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谢沫怀里。虞夫人捂着嘴,眼泪终于决堤——幸好谢沫在身边,赶紧又给她补了点粉。
谢沫听到自己中了头奖,心脏在胸腔里欢快地蹦跳,像是要跃出来似的。她指尖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难道来到这个世界后,连运气磁场都跟着变了吗?
滚烫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将落未落,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芒。首到捧着沉甸甸的金币匣子上台时,她仍觉得脚下发飘,仿佛踩在云端。当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她才确信这不是梦境。
"虞夫人,这是答应您的。"谢沫取出三块金币递过去,金币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虞夫人却将她的手轻轻推回,眼角泛起晶莹:"该是我谢你才是。"她抚过自己精致的妆容,那些细腻的笔触仿佛还在脸颊上微微发烫。
谢沫固执地摇头,发间珠钗跟着晃动:"一是一,二是二。"她将金币塞进对方掌心,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虞夫人这才用绢帕拭着眼角收下,在洒金笺上写下府邸地址时,笔尖洇开一小片墨痕。
怀里的十七块金币坠得胳膊发酸,谢沫转头就踏进醉梦楼最上等的包间。雕花窗棂外,暮色正染红半边天空。"剩下的咱们对半分。"她话音未落,阿缘就急得首摆手,束发的青绳都散开一缕。
"要不是姐姐带着..."阿缘声音越来越轻,手指绞着衣角磨出细小的褶皱,"我还在后院洗衣服呢。"她忽然仰起脸,杏眼里盛着窗外的霞光,"真要给的话..."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一块给弟弟攒束脩,一块..."说着悄悄按了按腰间瘪瘪的荷包。
“好阿缘!"谢沫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响,"那今日定要醉月飞觞!"她扬手唤来小二,各色酒坛顿时在梨花木桌上排开。桂花酿的甜香混着桑葚酒的醇厚,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漫开,连屏风上绣的蝴蝶都似要醉倒在酒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