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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卷着松针扫过后颈时，我正把最后一叠金箔纸钱按进火盆。
纸灰打着旋儿撞在墓碑上，像父亲生前总爱折的纸飞机——他牺牲前那个周末，还蹲在客厅地毯上教我叠“能飞十米远的战斗机”。
“然然？”赵宇航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带着点被山风揉碎的轻颤。
我伸手去接他递来的外套，指尖刚碰到袖口，耳尖突然捕捉到某种异样的嗡鸣。
那声音比之前更清晰了，像有人把蜜蜂的振翅声装进了扩音器。
我猛地抬头。
林间那点红光还在，却比刚才亮了一倍。
它不像是无人机的指示灯，倒更像……瞄准器。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
我想起上个月跟顾言去靶场，他教我识别狙击枪激光瞄准的光斑——当时他的手指点在我锁骨位置，说“这种红点落在哪儿，子弹就打哪儿”。
“蹲下！”我压低声音吼了半句，身体己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膝盖磕在墓碑前的青石板上，疼得倒抽冷气，左手本能地按住西装内袋——那里躺着父亲的钢笔，金属笔帽硌得肋骨生疼。
右手摸向藏在靴筒里的微型耳机，指甲盖大小的麦贴紧耳垂：“赵宇航，我被盯上了。”
“保持别动！”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是在奔跑时说的话，背景里传来设备启动的蜂鸣，“我现在黑进最近的民用雷达，三秒——”
“两秒。”我盯着那红点，它正沿着我的肩膀缓缓下移，停在心脏位置。
风里有松脂的苦香，混着我剧烈的心跳声。
父亲的照片还在口袋里，照片上他和朱砂痣男人握手的画面突然浮现在眼前——原来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天，等我查到足够多的真相，然后……
“确认目标！”赵宇航的喘息声炸在耳边，“未注册无人机，型号X-7，武器模块显示携带穿甲弹。然然，它不是来吓你的，是来杀你的。”
我能听见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像机关枪点射。
“正在追踪信号源……坐标锁定墓园后山，北纬30°17′，东经118°23′，那里有辆银色改装货车，车顶有卫星天线——”
“顾言！”我对着耳机喊另一个名字。
山风灌进领口，冷得我打了个激灵。
“收到。”顾言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带着引擎轰鸣的背景音，“我在高速上，还有七分钟到。”
“不够。”赵宇航突然插话，“无人机续航二十分钟，现在己经飞了八分钟。它的攻击程序启动需要三十秒——”
“十九秒。”我盯着红点，它开始闪烁，频率和我脉搏同步。
“李娜！”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三天前在仓库，李娜把沾血的袖扣别回手腕时说：“要活命，就得学会同时拽三根救命绳。”现在我拽断了两根，第三根必须管用。
“明白。”她的声音像冰碴子，“我在城南金融大厦，十分钟到。”
“五分钟。”赵宇航突然爆了句粗口，“信号源有反追踪干扰，我需要——”
“闭嘴。”我咬着牙扯下脖子上的丝巾，团成球塞进火盆。
纸灰腾地蹿起半人高，挡住了无人机的视线。
红点闪了闪，偏移到我的左脚踝。
“赵工，把雷达画面投到我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几乎要笑出声——那架黑黢黢的无人机正悬在三百米外的树冠上，摄像头转得像发疯的陀螺。
“它在找我。”我把手机贴在墓碑后面，“现在，干扰它的视觉识别。”
“收到。”赵宇航的呼吸声突然平稳下来，“我用附近三辆私家车的行车记录仪，伪造三个移动热源。”
红点开始疯狂跳跃，在我左右两侧来回晃动。
我趁机往墓碑右侧挪了半米，后背贴紧冰凉的大理石。
父亲的名字刻在我头顶，笔画里还嵌着去年清明我涂的金漆，现在被山风吹得有些斑驳。
“李娜到了。”赵宇航突然说。
我听见远处传来轮胎碾过石子路的声响。
李娜的红色跑车从不熄火，引擎声像头暴躁的小兽。
她的身影出现在三百米外的山坡上，黑色风衣下摆被风掀起，露出绑在大腿外侧的银色装置——那是上次在仓库她提过的“玩具”，便携式电子干扰器。
她单膝跪地，指尖快速敲击装置面板。
我看见干扰器顶部的天线弹出，发出幽蓝的光。
无人机的红点突然开始扭曲，像滴进水里的墨汁。
“信号切断！”赵宇航喊，“它启动自动返航程序了！”
我抬头看，那架无人机正歪歪扭扭往山后飞，机翼擦过松树的枝桠，撞下一大片松针。
它最终坠进树林时，我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像是塑料外壳碎裂的声音。
“顾言到了。”耳机里同时响起两个人的声音。
顾言的越野车是从山后冲过来的，轮胎在泥地上碾出两道深沟。
他跳下车时，军靴踩断了一截枯枝，动作利落得像当年在国安局执行任务——我见过他的任务录像，那时候他穿黑色作战服，也是这样从车里滚出来，枪口永远对着最危险的方向。
改装货车的门“砰”地被踹开。
我看见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冲出来，其中一个举着枪，但顾言的动作更快。
他抓住对方手腕往怀里一带，膝盖顶在对方腰眼上，枪“当啷”掉在地上。
另一个想跑，被他反手锁住脖子，按在货车侧面，额头撞得生响。
“苏记者，过来。”顾言的声音里带着点喘息，他扯下其中一个男人的口罩，露出张满是粉刺的脸，“他们电脑里有好东西。”
我跑过去时，李娜己经蹲在货车里，指尖在键盘上翻飞。
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串乱码。
“加密对话。”她头也不抬，“用的是灰影会的老算法，我来——”
“不用。”顾言把手机对准屏幕快速拍照，“赵宇航，破译这个。”
“三十秒。”赵宇航的声音带着点兴奋，“我需要……好了！”
屏幕上的乱码突然展开，最上面一行是我的名字，用猩红字体标着“清理”。
往下是一串对话记录：
“目标接近核心，必须清除。”
“冥鸦确认指令。”
“三天后军工论坛，我会以科远科技代表身份出席。”
“确保她活不过论坛结束。”
“明白。”
我盯着“冥鸦”两个字，喉咙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李娜突然碰了碰我手背，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冥鸦是灰影会亚洲区负责人，三年前在新加坡杀过两个特工。”
“现在他要自己送上门。”顾言扯下男人的领带，把两人捆在货车座椅上，“三天后军工论坛，科远科技的展位在B区。”
“我知道。”我摸出手机，翻出论坛邀请函。
科远科技的名字赫然在列，联系人照片里的男人后颈有块红痣——和父亲照片里那个握手的男人，一模一样。
赵宇航的视频请求突然弹出来。
他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额角沾着汗，眼睛亮得惊人：“然然，我破译了附加信息——冥鸦三天后会出现在论坛，伪装成科远科技代表。”
我盯着屏幕里他身后的航天训练舱，突然笑了。
风掀起我额前的碎发，吹得手机屏幕有些模糊。
顾言站在我身侧，李娜靠在货车门上擦袖扣，两个被捆住的男人在车里骂骂咧咧。
“既然你们主动送上门，”我对着屏幕里的赵宇航说，手指轻轻抚过西装内袋的钢笔，“那就别怪我了。”
山风卷着松针从头顶掠过，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大概是刚才纸灰引燃了枯草。
我蹲下身，把散落在地的纸钱一张张捡起来。
父亲的照片从口袋里滑出来，掉在青石板上，照片里那个朱砂痣男人正对着我笑。
我弯腰捡起照片，指尖按在他后颈的红痣上。
三天后，军工论坛。
我会让你看看，谁才是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