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太多了。”】
【“怀英兄非我岭南道中人,并不知此地疾苦之态已到了难以挽回之境地。”】
【看着冯远山这般怅然,陈怀信面色凝重起来,当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当下自己只知道计划不可拖延。】
【劫富济贫第一步已经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散财部分了。】
【这些钱留在自己手里毫无用处。】
【记忆之中过往的那些画面,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只有真正掌握了民意,拉拢了民心,并且将这些化为力量才能够取胜,不管对手何等强大,只要基础牢固,可战无不胜!】
【“没关系,你只管说来,只要有方向,这些钱就可以发挥惊世骇俗之效。”】
【“好。”】
【随后冯远山开始诉说起了岭南道而今的形势。】
【在很多官员的压榨下,不少百姓的家产都已经充了公,赋税之重足以压垮一个普通人,更不要说许多还在租种豪绅土地的佃户。】
【也就是说从根本上来看,当下的形势比起之前还要严峻。】
【百姓不仅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活下来的那部分更是前路未卜。】
【甚至对于来路不明的钱财还要明察。】
【官员会下令。】
【普通的差役负责动手。】
【上下一体,共同分赃。】
【真正意义上搜刮到了民脂民膏的程度。】
【“好啊,好极了。”】
【“怪不得百姓们没有活路了。”】
【“不对。”】
【“还有问题!”】
【陈怀信眼神疑惑的看向了冯远山。】
【“依你所说,百姓们都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为什么没有一点反抗意识呢!”】
【“反抗意识?唉,怀英兄啊,这就有所不知了,在岭南道这种地方,没有有效的组织和抱团,根本无法和官府对抗,注定会被打压的,而且这些官吏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啊。”】
【“此话怎讲?”】
【陈怀信越发感到愤怒。】
【“官吏杀伐凶恶,靠的就是上面的撑腰,不管是岭南道的节度使还是行军总管,都强调以酷吏治民,闹的不是一般的惨呐。”】
【“甚至有些时候为了杀一儆百,连……”】
【“什么?”】
【陈怀信怒目相视,此刻心中已有了猜想。】
【“为了起到震慑之效果,年仅十几岁的孩子也杀得,说是连坐之责,但完全是莫须有的罪名,承国律法在此完全行不通呐。”】
【砰——】
【陈怀信拍案而起,瞬间双目通红。】
【看来这地方吏治已经不止是烂透了那么简单的了。】
【“居然……如此!”】
【“这些贪官污吏堕落成如此,看来是真不打算正视这天下的王法了。”】
【“冯大哥,召集我们当下人教的信徒,无论身份如何,只要是一心加入的虔诚之人都召集过来,天下阴暗,决不可不管。”】
【“既然要管,那就从这岭南道开始吧。”】
……
长安。
“好啊,好极了!好极了!”
姬清珞拍案而起!
先前她已经将自己的怒气压制到最低了,但是此刻还是有些破防,因为看到了这般伤天害理的一幕,已经无法再继续淡定下去了。
一时间下面的众多官员也都面色惨白,包括那些世家代表更是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对于官场而言,心照不宣即可……
但要是公示出来就有点太过难堪了。
天幕的推演之中,将偏远地区的遮羞布也撕了下来。
地方官吏作恶之事,他们也有所了解。
准确的说是有知在先,仅此而已。
不过前两次推演的时候因为改朝换代的速度太快了,所以陈怀信直接执政掌权,将国家统一,并且进行了调整。
但这一次作为被逼走到岭南之地的主角,陈怀信以第一视角带所有人看到了在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竟然还存在着如此恶劣的一幕。
这下子就算是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最重要的是当下看到这一幕的不止是他们,举国上下,乃至域外之地也都能看到。
这无疑是将伤疤和不堪公之于众!
其他国家注定会因此而轻视承国,这是难以挽回的损失。
如此看来才是真正的内忧外患齐聚!
“陛下,这或许……有些,有些误会。”
一旁的鸿胪寺卿似乎想站出来说些什么,但是此刻姬清珞面露凶色,眉心之处竟是狰狞怒意,很明显,这是真正的君王暴怒。
她知道自己的江山已经被侵蚀的严重了,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帝平日里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加急送信!”
“传朕口谕!”
“霍龙广执印信和尚方剑可上斩君王皇室,下杀奸佞恶臣!这次南行配合黜置使赵百昌务必要将一切岭南道毒瘤拔除,当杀则杀,胆敢以身份特权而阻碍执法者,便是与朕为敌,可以我朝最重的欺君之罪论处!”
“若是杀不干净,或是办不明白。”
“告诉他们,提头来见!”
此刻姬清珞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胆寒。
很明显,这是要把岭南一带彻底杀个底朝天。
要知道和此事相关的人不在少数,小到那些个芝麻官县令,大到当地的节度使及其麾下的诸多大员。
他们都和这些事情有关。
不只是岭南道,还有江南道,甘凉道……所有的军事重镇以及附属之乡都有这种情况。
而且不只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事态严重。
另外一些不受长安管束的富庶之地也有着一样的弊病。
甚至可能更加难以约束。
要是这一次拿岭南道开了刀,那么下一次不知危机会着落在何处?一时间世家官员们面面相觑,此刻他们唯有自己去想办法了。
“陛下,若真是血洗岭南道,只怕……”
段正清突然开口了。
“正法度无错,可现在……我们也许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还请陛下三思。”
他不是有意偏袒那些个世家官员,而是希望姬清珞能够稍微冷静一下。
毕竟当下这个决定太过重大了。
虽然霍龙广他们已经拿着尚方宝剑去了,但是按照先前的计划来看,斩一个县令,杀一个行军总管就足够了。
这对于其他人而言便是足够的震慑效应。
但这位女帝刚刚的话说的十分明白。
不止要杀两个典型,还要将其余涉事的官员也算起中,能杀则杀,能判则判。
这怕是要足足干掉三分之二的岭南道官员。
而且最可怕的是,若除恶不尽,还要拿这两位吏部的官员开刀。
这种失了神智的安排,有点不符合帝王气度。
“朕无需考虑,事态已经摆在我等面前,且不说江山风雨飘摇,社稷有倒悬之危,仅仅只是那些地方的狗官做下的恶行,就是人神共愤之事。”
“毒瘤当灭,这点朕已经等了许久了。”
说话间姬清珞目光横扫而去,看向了站在旁边的世家官员。
这些人在推演之中被陈怀信像韭菜一样砍了一茬又一茬,每次都以血腥开局,最终被收拾的一个不剩。
但那些仅仅只是推演。
真正可怕的危机降临了。
姬清珞要开始真正挥动屠刀大清洗了。
另一边。
岭南道钦差行辕。
看着天幕之上的变化。
赵百昌和霍龙广对视一眼。
此刻他们都明白。
接下来怕是真的要杀穿岭南道了。
如此罄竹难书的恶行,要是不把这些人全部都灭了,只怕老百姓都不答应。
他们以皇帝名义前来办事,目的只有一个。
平息众怒。
至少让岭南暂时归于王化之下……
但随着推演的进行,很多信息暴露出来,他们这些长期在长安为官的承国高层都想不到地方竟然乱到了如此程度。
曾经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贪腐已经是极限了。
但现在滥杀无辜,随意定罪的事竟然已经如此稀松平常,草菅人命的表现彻底具象化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十岁出头的孩子也不放过。
本来杀人只是他们这些官僚群体清除异己,瞒天过海的手段罢了,可用在老百姓身上,甚至只是为了敛财和立威……
如此勾当就是真的丧尽天良了。
随着外面传来动静,另一个当事人也被带到。
那个姓白的县令跌跌撞撞走了进来,满脸凄惶的看向四周。
这段时间的推演他也有目共睹,冯远山话里所说的那些事几乎都是在点名指姓戳他们。
这些事私下办了也就算了。
现在不仅明面上说不过去,甚至就连最基本的调查也过不了关。
而且自己被带过来的时候才注意到行军总管已经面如死灰的倒在一旁,看上去就好像失了神智一样,虽然处于半休克状态,但很明显是遭受了巨大刺激的。
太惨了!
自己回忆起上一次的见面只是对方还是意气风发,这次却像是死了至亲一样。
能让这么大的一个官员变得这般生无可恋。
足见这一次从朝廷来的人是奔着大杀四方,肃清地方风气来的。
“呃,两位大人……”
“跪下!”
赵百昌一声怒吼,瞬间将这位白县令吓得双腿发软,倒地不起。
“天幕之上推演当空,所有人都看着,承国上下百姓尽数收入眼底,这打的是朝廷的脸面,更是我承国百姓的颜面。”
一旁的众人听闻都不敢言语。
现如今话里话外说的是承国颜面,实则过去的官场之上谁会在乎这些?
如果不是因为朝廷降旨这次前来法办,众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听到这样的发言。
而那姓白的县令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他被带来的这半日,看着天幕之上的推演触目惊心,冯远山所说出的那些个黑暗真相让他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了。
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岭南道的通病。
但这一次自己却被单独召见,这就足以证明这次要拿自己的人头去平息民愤了。
承国各地的百姓们在听闻这些言论之后,必起反意。
且不说那人教的影响何其之大。
仅是现在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对于百姓的态度就是一道催命符。
谁要是犯了典型,只怕要被第一个拉去开刀。
刚刚看见行军总管已经成了那副模样,只怕现在就该轮到自己了。
索性直接跪地叩首,开始承认错误。
“大人,小的,小的实在不知啊。”
“那都是未来之事,臣等真的只是略有小错罢了,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呐。”
赵百昌听闻一脸的无奈。
到如今,摆在这县令面前的其实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就是背负所有罪恶,然后掉了脑袋。
另一条就是主动招供,把话说清楚。
但这两条路不管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就看对方最后的抉择了。
“若是真不知,那就你一人背锅好了。”
“多少条人命,多少条烂账,看来你只能去和阎王说了……”
“小子,这尚方剑一出就是杀生之道,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先斩后奏,到时候你的罪名和人头怕是要跟着一起送到京师了。”
“但现在看来,仅靠这点是不够了。”
赵百昌说罢看向了一旁的霍龙广。
虽然自己是黜置使,兼得便宜行事之权,但尚方剑和皇帝印信在此,要怎么杀怎么判必须和这位大人商量清楚才行。
“行刑吧。”
话音刚落,县令骤然起身,声嘶力竭的嘶吼着,看上去对方有了新的打算。
“不!”
“两位大人,我说!我有话要说。”
与此同时,刚才昏迷不醒的从军总管也骤然起身,眼神之中多了几分狠厉之色。
在他看来,自己当下的情况似乎已经没有解决的办法,最好的结果就是和这姓白的县令一起招供。
到时候不管能够说出多少,也都算是戴罪立功了。
就算保不下自己的性命,能够把九族保下来也是好的。
岭南道这一块已经彻底烂透了。
他们今日就算是不说,也要有人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提早交代清楚。
来的这两位是朝廷的钦差大员,手握杀生大权,有他们在这,至少没有人敢想着去报复。
反正性命也不保了,临死的时候再拉个垫背的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身前身后名必然是没有,但也决不能毫无价值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