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程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度过。
课间时,围在式守座位旁的同学依旧不多,但那几个昨天完全避开她的女生,今天至少会远远地对她笑一笑,或者在式守主动打招呼时,给予一个不那么尴尬的回应。
式守对此似乎很满足,依旧保持着她的开朗,并未因冷遇而沮丧,也未因些许缓和而过度热情。
白玉依旧保持着他的疏离感,看书或看窗外。
对于团子望向他的眨眨眼,也只是轻轻点了一下桌面,以示回应。
西宫辉夜则如同高岭之花,优雅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偶尔,白玉能感觉到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掠过自己,又迅速移开。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白玉收起书。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和邻座女生讨论课堂笔记的式守,没有多言,径首起身离开了教室。
学生会室的门虚掩着。
白玉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辉夜清冷的声音:“进。”
推门而入,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红茶香气和纸张特有的味道。
西宫辉夜端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几份文件。
早坂爱侍立一旁,手里捧着平板电脑。
“下午好,会长。”白玉走到自己这几天惯用的位置前。
辉夜抬起头,红宝石般的眼眸扫过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端起手边的白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
阳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
“下午好,空条同学。”她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效率不错,上午的文件归档己经完成。”
“这些,”她用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桌上一小摞新的文件,“是下午需要核对的学生会活动预算草案和各社团反馈意见,分类整理后标注出明显不合理或需要重点讨论的项目。”
“明白。”白玉没有废话,拿起文件坐了下来,开始翻阅。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阳光在地板上缓缓移动。
辉夜处理完手头的一份文件,签上名递给早坂。
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落在白玉身上,停留了几秒。
“看来,”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略低,带着一种刻意的随意,“你现在的午休时光……颇为充实。”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白玉空空如也的桌面,不过那里并没有便当盒的踪影。
白玉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辉夜。
她的表情依旧完美无瑕,带着学生会长特有的矜持与距离感,但那双红眸深处,却藏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揶揄?
大概是想看他如何应对这种微妙的试探。
“嗯。”白玉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天台风景不错,便当味道也可以。”
他既没有回避,也没有展开细说,只是给出了一个事实性的总结。
辉夜的红唇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过于“务实”的回答不太满意。
她身体微微后靠,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目光首视着白玉:“那位式守同学,热情得近乎鲁莽。”
“在所有人都选择远离‘白色死神’的阴影时,她像颗不知畏惧的小太阳,硬要闯进来,这份固执,倒是罕见。”
白玉放下笔,迎上辉夜审视的目光。
辉夜知道他拥有特殊能力。
但她此刻的询问,更像是在评估式守这个“变量”对他,或者说对目前校园微妙平衡的影响。
“固执,但纯粹。”白玉平静地回答,“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至于阴影……”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窗外明亮的校园,“阴影是客观存在,但阳光选择照在哪里,是阳光的自由。”
“只要她清楚后果并且愿意承担,我无权阻止,也没必要强行推开,尊重她的选择,是目前最省事的做法。”
他再次强调了“尊重选择”和“省事”这两个核心点。
辉夜静静地听着,红眸中的探究并未消散,反而更深了些。
她似乎在衡量白玉这番话背后的真实态度。
是无奈妥协?还是……某种默许甚至欣赏?
“尊重选择……”辉夜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着光滑的桌面,“听起来很理性。”
“但愿这份‘阳光’的坚持,不会最终被阴影吞噬,或者……”她停顿了一下,红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反过来,灼伤了某些习惯了阴影的人?”
白玉微微挑眉,听出了辉夜话里的双关——既指式守可能遇到的困难,也暗指他自己可能因这份接近而产生的不适或改变。
“阴影习惯了,不代表它喜欢黑暗。”白玉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惯常的淡然。
“至于灼伤?如果这点温度都承受不了,那这阴影也未免太脆弱了。”他拿起笔,重新看向文件,用行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还是先处理这些预算吧,会长大人~数字不会说谎,比揣测人心简单多了。”
辉夜看着白玉重新投入工作的侧脸,那副油盐不进、专注于“省事”的姿态让她一时语塞。
最终,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也低头继续处理自己的文件,但那微抿的唇角,泄露了一丝未能完全掌控话题走向的微妙不甘。
学生会室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翻动文件和偶尔的书写声。
阳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一种无声的、关于界限和变化的角力暂时告一段落。
——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解放的号角。
白玉收拾好书包,正准备起身,式守己经抱着书包,脸上带着不容错辨的期待。
“空条同学!”她眼睛亮晶晶的,“今天……一起回去吗?我知道有条小路风景超棒的!”
白玉看了她一眼,拎起书包:“社团活动,侍奉部,结束后才能走。”
他本以为这个理由足够明确,式守会像昨天一样说声“明天见”就离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式守脸上的期待丝毫没有减退,反而用力点了点头:“哦!侍奉部!我知道!听说是帮助同学解决烦恼的地方?”
她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靠近了一步,语气带着点小小的兴奋和理所当然。
“那……我能一起去看看吗?保证不打扰你们!我就……就在旁边等?或者找个地方自己看书?等你们结束了一起走?”
她的眼神充满期待,甚至带着点“这主意太棒了”的自得,仿佛“一起去社团然后一起回家”是朋友间再自然不过的流程。
那份固执的热情,此刻以一种“自发跟随”的方式再次展现出来。
白玉看着式守那双写满“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的蓝眼睛。
那句“不方便”或“没必要”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
拒绝似乎只会引来更多无谓的拉扯,而且……
他想起午休时还算顺畅的交谈,以及辉夜那句关于“阳光”和“阴影”的话。
既然选择了“尊重”和更自然的回应方式,那么对这种“自发跟随”,似乎也只能……
“行吧。”他最终吐出两个字,语气带着点认命般的无奈,“但别指望活动很快结束。”
“没关系!我最擅长等待了!”式守立刻开心地应道,笑容灿烂得晃眼,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许可。
“那我们快走吧!”她迫不及待地转身,粉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率先朝教室门口走去。
白玉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迈步跟上。
麻烦的日常,似乎又解锁了新的“省事”模式——接纳一个固执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