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黑风加入队伍,林晚的“坐骑”就升级换代了。爹爹宽厚的背篓依旧温暖,但黑风那宽阔平坦、毛茸茸又暖烘烘的后背,无疑成了更舒适的“移动软榻”。只要林大山把她稳稳抱上去,让她两只小胖手揪住两把厚厚的颈毛,黑风就会迈开步子,驮着她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林晚小身子随着黑风稳健的步伐轻轻摇晃,大眼睛滴溜溜地西下瞧着新鲜,小嘴忙着叭叭指挥:“黑风!走那儿!花…花花!” 黑风那对大耳朵微微转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果然就朝着林晚指的方向偏移几步,小心避开尖利的石块,用强壮的身体挤开挡路的低矮枝条。
小月井里的小精灵时不时冒头:【小主人,笨晚晚!那是毒蘑菇,红伞伞白杆杆,躺板板!】 林晚好奇地瞅着那片色彩鲜艳的小蘑菇,歪着小脑袋:“红…伞伞?怕怕?” 黑风立刻警觉地停下脚步,庞大的身躯微微侧过,将林晚挡在身后,幽绿的眼睛盯着那些蘑菇,发出低沉的警告呜咽。林晚立刻把小脑袋埋进黑风厚实的颈毛里:“黑风怕怕,晚晚不看!”
有了黑风这头巨兽开路,寻常的山路艰险几乎算不得什么了。它的鼻子比最老练的猎狗还灵,耳朵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动静。这天,它驮着林晚走在队伍最前,鼻翼突然急促地翕动了几下,庞大的身躯停了下来,巨大的头颅微微偏向右侧那片长满野草的向阳缓坡,喉咙里发出压抑着兴奋的“哼哼”声。
“爹!那儿!黑风…好东西!”趴在黑风背上的林晚立刻回头喊,小胖手用力指向那片山坡。
林大山和栓柱爹对视一眼,栓柱爹是老猎手,嗅了嗅空气,眼睛一亮:“像是兔子窝的味道!走,瞧瞧去!”
几个汉子跟着黑风悄悄摸了过去。果然,在草坡背风的一处浅坑附近,发现了不少新鲜的兔粪和杂乱的细小脚印。黑风庞大的身躯伏低,如同融入阴影的黑色岩石,悄无声息地逼近。它幽绿的眼睛死死锁定草坑一处微微颤动的地方。
“骁儿!拿好你的小弩!”林大山低声招呼十岁的长子,“瞄准了!试试手!”
林骁紧张又兴奋地端起爹爹给他做的简易小弩,屏住呼吸,学着栓柱爹教的样子,瞄准了草坑边缘。他练了些日子炼体术,下盘稳了不少,手臂也没那么抖了。
“嗖!”一支削尖的小木箭离弦而出! 几乎同时,黑风庞大的身躯如同黑色闪电般扑出! 一只的灰兔子惊恐地从草坑里窜出,正好撞上林骁那支歪打正着的木箭!木箭擦着兔子后腿飞过,虽没射中要害,却让它一个趔趄! 就在兔子惊慌失措再次蹦起的刹那,黑风巨大的爪子带着风声,“啪”地一声精准地按在了兔背上!那兔子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被黑风一口咬断了脖子。
“好!骁儿射得好!黑风补得妙!”栓柱爹大声喝彩。 林骁小脸兴奋得通红,看着黑风叼着那只肥兔子跑回来,放到爹爹脚边,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不远处,苏氏抱着林晚,在几棵大树下慢慢走着。自从吃了那颗神奇的绿丸子,苏氏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手脚也有劲儿了,抱着女儿走一段路也不觉得太吃力。她指着树根下几丛灰扑扑、不起眼的小伞状东西给女儿看:“晚晚看,这叫灰灰菇!煮汤可鲜了!”
林晚被娘亲抱着,好奇地伸出小胖手指了指一朵灰灰菇。就在这时,小精灵的声音在她脑子里蹦跶:【小主人小主人!左边!那棵老树根底下!好东西!】 林晚立刻急切地用小手指着左边:“娘!那儿!白白!”
苏氏顺着女儿指的方向走过去,在女儿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弯腰轻轻扒拉开厚厚的落叶和腐土:“呀!鸡枞菌!” 几朵新鲜肥厚的白色菌子露了出来,菌盖厚实,散发着淡淡的菌菇清香。【鸡枞菌!山珍!炖汤绝配!】小精灵得意地报菜名。
“白白菇菇!香!”林晚在娘亲怀里开心地拍着小手。 “晚晚真厉害!这鸡枞菌可少见呢!”苏氏惊喜地小心翼翼把那几朵鸡枞菌摘下来。旁边默默跟着的哑巴姑娘也蹲下身帮忙,枯瘦的手指灵巧地拨开落叶,又发现了旁边几朵稍小的,她轻轻摘下来,递到林晚面前。
林晚伸出小胖手想去抓,苏氏赶紧接过来:“娘给晚晚拿着,乖。”哑巴姑娘看着林晚欢喜的小脸,嘴角也微微弯了一下。
不远处,林二河正挥着柴刀,费力地砍着一丛丛半人高的枯黄茅草。茅草根扎得很深,砍起来费劲。哑巴姑娘看到,犹豫了一下,默默走过去,蹲在另一丛茅草边。她没有工具,就用那双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一束茅草的根部,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往外拔!坚韧的草根勒得她手心很快见了红痕。
林二河余光瞥见,心头莫名一揪。他停下砍刀,抹了把汗,走到哑巴姑娘身边,把自己那把磨得锋利的柴刀递了过去,声音有点不自然:“给…用这个吧,省劲。”
哑巴姑娘抬起头,黑沉沉的大眼睛看了看林二河,又看了看递到面前沾着泥土的柴刀。
林二河以为她嫌弃,有点窘迫:“刀…刀是糙了点,但快着呢,比手拽强…” 话还没说完,哑巴姑娘己经默默地伸出满是红痕的手,接过了柴刀。她低下头,开始用更快的速度砍割茅草,动作依旧沉默,但嘴角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丝丝。
日头偏西,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找到了一小块平地扎营。崖壁上还有个浅浅的凹洞,正好能遮风避雨,简首是最好的庇护所!
“这地方好!今晚不怕露水了!”老村长满意地用拐棍敲了敲地面。 汉子们忙着生火、搭简易窝棚。女人们则开始处理今天的收获:几只肥兔子交给栓柱娘剥皮打理;林骁和林砚负责清洗苏氏和哑巴姑娘采摘的蘑菇;哑巴姑娘则默默地坐在火堆旁,把白天拔来的茅草根仔细刮掉外皮,露出里面洁白微甜的嫩芯。
篝火上架起了两口陶罐。一口炖着兔子肉和清洗干净的灰灰菇、鸡枞菌,浓郁的肉香混着菌菇的鲜甜气息霸道地弥漫开来,馋得人首咽口水。另一口小罐子里煮着茅草根水,淡淡的清甜味也渐渐飘散。
苏氏抱着林晚,坐在山崖凹洞的角落里。黑风安静地趴在旁边,巨大的身躯像一堵挡风的墙。林晚依偎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苏氏轻轻拍着女儿,看着火光映照下哑巴姑娘安静刮茅根的侧影,和林二河时不时悄悄望过来的目光,只觉得心头一片难得的安宁。
老村长眯着眼,抽着旱烟袋,看着火光中忙碌的身影和依偎在母亲怀中熟睡的小小身影,轻声对林大山说:“山穷水复疑无路…谁能想到,咱这一帮子破衣烂衫的逃荒佬,在这荒山野岭,还能炖上肉汤,睡上干爽的地儿…晚丫头,真是咱全村的福星啊。”
林大山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又看看护卫队几个小子围着煮茅草根水的小罐子眼巴巴的样子,再看看篝火旁弥漫的肉香和众人脸上疲惫却满足的神情,用力点了点头。
夜深了,小小的山坳里,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汉子们熟睡的鼾声交织。林晚在娘亲怀里动了动,小嘴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仿佛梦里也尝到了那令人垂涎的肉汤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