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这脓疱道观里,粘稠如同糖浆,带着一股甩不脱的腐甜味。
三天。
整整三天,除了每日大头道童通幽准时端着两个豁口破碗,送来两坨不断蠕动的漆黑粘液块,美其名曰仙膳,再没任何仙童或仙师理会林简和石豪。
道观里只有那无休无止的粘腻诵经声和叩头“噗噗”声,如同背景噪音。
石豪看着通幽放下碗时,那僵硬的笑容和浑浊眼珠里毫不掩饰的贪婪,蜡黄的脸皱成了发霉的倭瓜。
等通幽拖着脓脚“噗叽噗叽”走远,他立刻把那碗黑泥推到墙角最远的地方,仿佛那是烧红的烙铁。
“呕……小哥……这玩意儿……真要吃?”石豪苦着脸,胃里翻江倒海。
“吃个屁!”林简翻了个白眼,从肩上那个破布包里摸出两粒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褐色丹丸,丢给石豪一粒,“喏,正宗辟谷丹!顶饿!“
那黑泥疙瘩……”他嫌弃地用脚踢了踢墙角的破碗,“留着!等咱走的时候,糊那老棺材瓤子脸上!给他做个菌丝面膜!”
石豪如蒙大赦,赶紧吞下辟谷丹,一股暖流下肚,饥饿感顿消。
他看着林简的眼神,己经从“傻书生”升级成了深不可测的“高人”。
两人也没闲着。借着林简的混沌观想法扭曲气息,他们像两只老鼠,在道观内探索,扭曲的回廊、散发着霉烂味的偏殿、甚至靠近后山悬崖的破败院落里都留下他们的足迹。
所见之处,除了覆盖一切搏动菌毯和腐烂的痕迹,便是那些如同行尸走肉般僵硬叩拜的“信徒”,根本找不到其他求仙者的踪迹。那些人,仿佛被这座活着的腐烂道观彻底“消化”了。
首到第三天夜里。
悬挂在道观上空那轮永恒灰蒙蒙的月亮,毫无征兆地变了颜色!
如同浸透了污血,整个“月轮”迅速由灰转暗,再由暗红化为血红色!妖异的血光泼洒下来,将整座道观染成一片猩红的地狱!
就在血月光芒最盛的刹那——
轰!!!
道观后院深处,那片被林简标记为禁区的区域,猛地炸起一道紫色光柱!光柱冲天起,搅动漫天云海!
整个道观如同被惊醒的巨兽,瞬间“活”了过来!所有墙壁上、地面的暗绿色菌毯疯狂膨胀!如同无数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墙壁上斑斓的霉斑开始像活物一般蠕动!飞檐下悬挂的肉瘤风铃疯狂膨收缩,喷溅出大股黄绿脓液!
那粘腻诵经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狂乱与饥渴!
“走!”林简瞳孔一缩,低喝一声!一把拽住被这末日景象吓傻的石豪,两人如同滚地葫芦,借着回廊柱子歪斜的阴影和疯狂搏动菌毯制造的混乱,连滚带爬地扑向后院深处,紫光爆发的源头——那片被怪树和假山环绕的池塘!
林简拖着石豪,一头扎进池塘边一堆怪石形成的狭窄缝隙里。他双手掐诀,混沌气息弥漫而出,将两人身形气息彻底同化,如同两块长满苔藓的石头,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缝隙外,景象骇人!
那池塘不大,不过方圆数丈。池中之水,并非清澈或浑浊,呈现一种粘稠墨黑色。
此刻,在血月映照和池底冲出的紫光渲染下,池水如同滚沸的沥青,剧烈地翻腾、鼓泡!每一个气泡炸开,都喷溅起粘稠的黑液,散发出比道观内浓郁百倍的腐蚀气息!
嗤啦——!
一滴飞溅的黑液落在池塘边的青石板上,那坚硬石板竟如同热蜡般瞬间软化、蚀穿!露出底下不断搏动的惨白色筋膜组织!筋膜被黑液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带着恶臭的青烟!
“我的娘……”石豪看得头皮炸裂,下意识从脚边捡起一根干枯的树枝,颤巍巍地伸向池塘边缘翻腾的黑水。
树枝尖梢距离黑水尚有半尺!
呼!
一股无形的阴寒腐蚀之气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缠绕上枯枝!
咔嚓!滋滋滋——!
坚硬的枯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随即如同风化万年的朽木,寸寸断裂、化作飞灰飘散!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快得令人心胆俱寒!
“这……这是什么水?!”石豪吓得手一抖,残余的枯枝脱手掉进黑水,连个泡都没冒就消失了。
林简眼神凝重。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缕精纯的癸水法力流转,试图以水行引水诀,隔空摄起一丝黑水观察。
法力丝线刚刚触及池面——
嗡!
那粘稠的黑水如同被激怒的活物,猛地翻腾起来!源自法则层面的恐怖侵蚀之力,顺着法力丝线逆袭而上!
林简脸色微变,瞬间切断法力联系!同时心念一动,深蓝色的玄冥真水护罩瞬间在身前凝结!
嗤——!!!
那股无形的侵蚀之力撞上玄冥护罩,竟发出烙铁入水的刺耳声响!号称冻结万物、防御无双的玄冥真水护罩,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被蚀穿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
边缘的玄冰飞速变黑!阴寒死寂的精神冲击,顺着破损的护罩缝隙,狠狠撞向林水胖的神魂!
【警告!检测到高维能量侵蚀!】
【目标物质分析:外神之血(稀释·污染态)!】
【特性:法则层面腐化!侵蚀肉身!污染神魂!湮灭灵性!】
【威胁等级:致命!建议宿主立刻脱离接触!】
冰冷的系统警报在识海炸响!林简闷哼一声,识海混沌庆云剧烈震荡,强行磨灭那股精神污染!他眼中五色混沌轮转,死死盯着那一池沸腾的墨黑“池水”,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外神之血?!
这脓疱界深处,竟流淌着这种东西?虽然被稀释污染了,但其本质的恐怖,依旧超出了想象!难怪连玄冥真水都挡不住!
“小哥……看……看那边!”石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震惊,手指指向池塘对岸,一片被嶙峋怪石和搏动菌毯覆盖的假山根部。
借着血月和紫光,隐约可见一块半埋在菌毯下的“石头”,形状与周围嶙峋怪石格格不入,边缘似乎过于规整,表面还残留着明显人工雕琢的痕迹!像是一个……被刻意隐藏的机括按钮!
石豪眼中燃起一丝绝境中的希望,激动地低呼:“机关!肯定是机关!说不定……是出路!” 他挣扎着就想爬出石缝,伸手去够那假山根部的“石头”。
“莫动!”
林简泥手如铁钳,瞬间扣住石豪的肩膀,将他死死按在原地!眼神微动,扫过那假山机括,又警惕地望向紫光冲天的池塘和道观深处那愈发狂乱的粘腻诵经声。
“想死吗?”林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寒意,“这鬼地方步步杀机!那机关是出路还是陷阱,鬼知道!现在惊动了那老孢子精和这池子血,咱俩捆一块都不够它塞牙缝的!等!等这血月紫光消停了再说!”
石豪被林简眼中的冷意和那血池二字吓得一哆嗦,满腔激动瞬间化为冰水,转身缩回石缝深处,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再不敢看那假山一眼。
血月当空,紫光如柱。墨黑的池水沸腾,无声地吞噬着一切靠近的光线与生机。假山根部的机括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如同恶魔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