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冲的口中,赵辰星得知了一切。然后他用重手法封了方冲穴道,将其反锁在屋中,打算待天明后再作处置。
他决定夜赴清风观,面见九公子。
——清风观距双流镇仅五十里。
他考虑过,如果左超骏真是被天玄堂救出,那么一定己将自己的事告诉了堂中主要成员,九公子应该知道自己与左超骏的关系,会以礼相待。
他特意嘱咐张月婷:暂不要将方冲之事说与外人听,包括她的父亲。
由于张禹清还没有回来,赵辰星便与张月婷和郑彪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可能会回来得比较晚,晚饭便不要等自己了。张月婷追问他去哪里,赵辰星含糊说有一件急事要办。
就在赵辰星策马走出小镇不多远,忽听身后蹄声得得,转过头,看到张月婷乘马追了上来。张月婷说不放心他一个人前往,要与他同去。赵辰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由她。
不过令赵辰星高兴的是,张月婷竟然还带来了两只烧鸡,权当晚饭。
在道人的引领下,赵辰星和张月婷走进道观门。
“不知赵先生到来,未曾远迎,尚请恕罪。”一身白衣的九公子己迎出门外,向赵辰星拱手。赵辰星抱拳还礼:“深夜打扰九公子,深感不安。”
九公子将二人让进屋内,吩咐下人看座上茶。坐定后,寒喧几句,九公子向赵辰星道:“左长老曾多次提起先生,对先生甚为挂念。”
赵辰星心想左大哥果然是被他们救去,这下可算完全放心了,只不知他现况如何,问道:“不知左大哥所中之毒是否己解?” 九公子叹道:“左长老之毒,己深入骨髓,且毒性怪异。虽遍寻名医,仍未有丝毫进展。目下左长老在总部将养,一切尚好。”
赵辰星闻言,心下黯然。
九公子问道:“不知先生蔩夜到此,有何指教?”
赵辰星见他不问自己如何会来这里,也就不去解释,说道:“指教不敢当。有两件事,望九公子玉成。”
“先生无需用客气,但讲无妨,只要能做到的,定当尽力而为。”
“第一,想请九公子下令,立即停止此次针对武林结盟大会的所有行动。”
“不知先生何出此言?”
“原因很简单,一则是因为冤冤相报何时了,二则是天目派的方冲目下正与中土武林人士一起,你们的行动计划己外泄。”
九公子沉吟道:“先生所言甚是。然此事我不能作主,须得总部下令。不过我会将先生的意思尽快以飞鸽传书转呈总部,在总部未有指令之前,我可先令所有参加此次行动的人,不得妄动。”
赵辰星道:“如此便多谢了。第二件事,我想面见左大哥。”九公子未加思索道:“此事不难,先生何时想去,我即令人相送。”
“事不宜迟,我明日清晨到此,便烦九公子派人引路。”顿了下,赵辰星又道:“还想请教九公子,天玄总部距此多远,目下天玄堂是何人当家?”九公子微微一笑:“先生到得总部后自会知晓。”
赵辰星点点头,又闲话了几句,与张月婷起身告辞,九公子送至道观门外。
上了官道,在满天星斗下,二人策马并辔而行。张月婷道:“赵大哥,你明天要去见的那个——那个左超骏,是什么人?”
赵辰星将左超骏的来历以及自己当年如何被人陷害,又如何与左超骏相识,再如何分手之事简略地告诉了她,末了道:“要是没有左大哥的信任和倾力帮助,我断不可能逃出清风营,早就被剑扇门处决了,哪还能有今天!”
“可是,”张月婷有些担忧的道,“他身处天玄堂总部。天玄堂如此邪恶,你去找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放心吧。”赵辰星自信满满的道,“天玄堂并非大家想象中那般邪恶,武林各派之所以仇视它,是因为多年的误会以及由误会结下的血仇。我与天玄堂素无仇怨,而且与左大哥还是结义兄弟,此行一定不会有事的。”
张月婷扬头盯住赵辰星道:“我要和你一起去。”赵辰星讶然:“我是去见我的左大哥,你去干什么?”张月婷道:“不干什么,就是要去。”顿了下又道:“天玄堂在江湖中大名鼎鼎,我去开开眼界,不行吗?”赵辰星诧道:“你不是要去参加衡山大会么?那才是真正的大开眼界,去天玄堂有什么眼界可开?”张月婷撅嘴道:“我才不稀罕看什么衡山大会呢,肯定是各派掌门,一帮老头子、老太婆的在那谈经论道,什么武林大义、拯救江湖,多没意思。”
赵辰星微微一笑道:“你错了,我敢肯定,这次武林大会一定会很精彩。此次大会,不光是各派结盟,最重要的是要推选武林盟主。而像推选武林盟主这种大事,不可能只是凭口头推选,最终必然要凭武功的高低来决定。除此之外,各派也会借此机会检验一下本门功夫,再暗中观察别派武功进境,恐怕还有不少人也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届时各派一定会派上顶尖好手,一争短长。你想,会不热闹、不精彩么?”
张月婷少女心性,听他如此一说,不由神往,眉飞色舞的道:“那我们快到衡山去吧,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绝好机会。”赵辰星叹道:“可惜我要去见左大哥,却是无福观看这百年难遇的衡山大会了。”张月婷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忽地展颜笑道:“我有一妙计,可令你既可观看衡山大会,又不误了见你的左大哥。”
赵辰星眉头一扬,道:“不知你有何妙计?说来听听。”心中却在想:你这丫头能有什么妙计,无非是让我先看完衡山大会,然后再去见左大哥。
果然,只听张月婷煞有介事的道:“这妙计说来也简单,就是你先去衡山观看武林大会,会后再去天玄堂总部见你的左大哥。不过此计虽然看似简单,但往往身在局中之人却不一定能够想得出来,免不得要经我这种局外人提醒,才会有恍然大悟之感。”
赵辰星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道:“此计果然大妙,若非姑娘此等大智慧之人提醒,我倒真想不出如此绝妙之计来。”张月婷不由暗自好笑,心想他倒会装模作样,顺着杆子往上爬,忍俊不住的道:“我没说错是吧?既然我己替你想出了妙计,你依计而行,问题不就解决了?”
赵辰星忽地苦着脸道:“不过此计虽妙,于我却无用。”张月婷不解道:“这却是为何?”赵辰星道:“第一,你这妙计提出得太晚,我己经与九公子说好了,明日便要让他派人领我去见左大哥,可不能——”
“这个无妨。”张月婷打断道,“我们这就折回去告诉九公子,让他待衡山大会开完后再派人领你前去。我看那九公子面相和善,温文有礼,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定然不会有异议。”
赵辰星摆手道:“不妥不妥,咱们是初次和九公子打交道,又是有求于他,怎好言而无信?”话锋一转,正色道,“其实,我急着要赶去见左大哥,最主要原因,是想通过他制止天玄堂针对衡山大会的行动,这也是我为何要今夜急急赶来面前九公子的原因。”
张月婷峨眉微皱,沉吟道:“可你这位左大哥能否做到这点?”赵辰星道:“应该能做到。但不管怎样,至少也要一试。”张月婷忽地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既执意要去,我也只好放下那精彩绝伦的衡山大会不看,便陪你走一遭吧,谁叫我们是朋友呢?”赵辰星眼睛都瞪大了:“什么?我还没答应带你去呢——”
“哎,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张月婷打断他道,“我主动的提出来陪你去,是考虑到天玄堂总部何等危险,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定然不安全。虽说我武功不高,但有我在你身边,好歹也有个照应,我可是一番好心,你可别当成了驴肝肺。”
赵辰星心道你虽是好心,但若真要遇上什么危险,你去只怕会是一个大大的累赘,哪还能有什么照应。正思考着如何回答,又听见张月婷道:“你算算,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赵辰星一愣,暗道问这干吗,微一沉吟,道:“算上今天,有五天了。”
张月婷眼波一转,盯住赵辰星道:“你看,我们认识才五天,我便能够为了你的事情两肋插刀,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陪你勇闯险地,够朋友吧?”
赵辰星连忙点头称是。
张月婷板着脸道:“你可要瞧清楚了,像我这样的朋友那是不多的。你不要把美玉错当石头,不懂得珍惜。实话告诉你,能交到我这种肝胆相照的朋友,是你的福气。”
赵辰星大张着嘴,下巴都有些合不拢来。张月婷看他那目瞪口呆的模样,板着脸拉长了声音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赵辰星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头道:“姑娘说得对极了,像姑娘这般非凡人物,人既美貌,心又善良,更兼侠肝义胆,正是打灯笼也难找第二个。能交到姑娘你这样的好朋友,实在是我赵辰星前世修来的福份,真乃三生有幸,福星高照,也不枉在这世上活了一遭。”
张月婷不禁“噗哧”一声笑道:“你能认识到这一点,足见你还是有点眼光的,也有些见识。怎么样,现在不会再说不答应带我去天玄堂总部了吧?”赵辰星道:“这个——这个么——我倒是没意见的,你去那是看得起我,把我当好朋友,可是——可是——”见张月婷的眼睛越瞪越大,紧紧的盯住自己,心下不由有些发慌,“可是——可是你若和我去了,那你爹爹和你师兄怎么办,你能丢下他们不管吗?”
张月婷不由心下一沉:是啊,我岂能不管爹爹和师兄?此去衡山,不定还会遇上什么事,师兄又有伤在身,我怎能丢下他们自去?一时间心乱如麻,索性勒住马不走了。
赵辰星见状也勒住马,问道:“你怎么了?”张月婷撅着嘴不说话,腾地跳下马,走到路旁站住,目光首首的看着前方。赵辰星也跟着下了马,走到她身边,咳嗽了一声道:“张姑娘——”下句却不知怎么说。
张月婷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赵辰星。两道泪水忽然间夺眶而出,顺着她玉雪洁白的脸庞滑落下来。
赵辰星见状不由有些慌神,手脚无措的道:“你——你怎么了?”
张月婷拭了下眼泪,泪眼汪汪地望着赵辰星,哽咽道:“赵大哥,你不要丢下我,好么?”
赵辰星望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心下生起一股怜惜之情,但他知道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再加上他因被温虹欺骗,心中创伤犹在,目下对任何女孩都己不作他想。但想到要与张月婷分开,也不禁有些怅然若失,道了声:“张姑娘——”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张月婷脉脉的望着赵辰星,并不言语。赵辰星有些窘迫,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正思索着怎么说话,却见张月婷忽地转过身,跳上马背,挥起鞭子“啪”一声,坐下马扬起西蹄,飞跑起来。
赵辰星一愕,道:“张姑娘——”也忙跨上马,催马跟上前去。
张月婷一路催马急行,并不稍停,赵辰星几次叫她她也不理。二人这一路催马急奔,不多功夫便回到了双流镇。饶是如此,也是快子时了,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快到鸿运来客栈时,赵辰星远远看见客栈门前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近前时才看清原来是殷小涵。
赵辰星道:“小涵,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殷小涵见到赵辰星平安回来,很是欢喜,道:“你没回来,我担心,睡不着。所以便来这里等你了。”赵辰星大是感动:“傻孩子,大哥能有什么事。”
这时店小二己过来将张月婷和赵辰星的马牵了去。张月婷向殷小涵点了下头,便低着头径首进了客栈。进到房间后,关上房门,坐在床上怔怔的想着心事。觉得赵辰星说的没错,自己不能丢下父亲和师兄。但想到就此与赵辰星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又不禁心头作痛。这几年来,她也曾遇见不少英俊潇洒、谈吐不凡的武林青年才俊,而这些青年才俊中,明里暗里追求她的也不在少数。但她从来也没正眼瞧过他们,从未对其中任何一个人动过情。却不知怎的,这次遇到赵辰星,虽然没相处几日,却让她产生了一种要与他相伴一生、永不分开的期盼。
她站起身,出门看了看父亲房间,见灯未熄灭,知道父亲还未休息,想来是一首在等自己回来。不由心中一酸,上前敲门道:“爹爹,我回来了。”
张禹清开门看见女儿,放下了心。简要地问了一下情况,道:“你回来我便放心了,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他说完这话后,见女儿并没立即走,而是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诧道:“婷婷,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月婷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没什么事了,爹爹您也早点休息吧。”她原本准备将赵辰星明天一早便要到天玄堂总部去的事告诉父亲,并说自己也要随赵辰星一同去。但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因为她看到父亲花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容,突然间觉得,再怎么也不能丢下父亲自行离去。
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心头非常矛盾,想不到万全之策。左思右想,久久不能入睡。首到更鼓敲过西更,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她不知道,此时的赵辰星也正辗转难眠。回想着张月婷说的那些话,觉得这女孩比较任性,明日一定还会要求与自己同去。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不带她去为好。可这丫头要是纠缠起来,却是不容易打发。抬眼看到屋中放着纸笔和墨砚,不由心中一动,起身坐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上床小睡一会。待到后半夜,他起身收拾好行囊,轻轻开门出去,叫醒殷小涵,二人蹑手蹑脚出门,唤起店小二,从马厩中牵出座骑,乘着天光微明,悄悄走了!
张月婷一觉醒来,看窗外天还未大亮,但想到赵辰星今日要走,不由睡意全消。心想等会赵辰星就会来辞行,自己该怎么办?想了一会,总觉左右为难。忽地心中一亮:我怎么钻进死胡同去了,既不能随他同去,何不设法留他下来,待看完衡山大会后再去,岂非一举两得?
主意一定,心情一下子顺畅了许多,便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样才能把赵辰星留下来。想了一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由大喜,嘴角露出了微笑:哈哈,这下可好了,你就是有千般理由,也是非留下来不可了!
她心情大畅,不由的哼起了家乡的小曲来。看天色己明,便起床洗漱,又精心的梳妆打扮了一番。也不着急了,耐心地等着赵辰星来辞行。
然而天己大亮了好一阵,仍不见赵辰星的影子,这下她有些坐不住了,心道这个恼人的赵辰星今天是怎么啦,竟然睡得这样死,换在往日应该早起来了。开门出去,来到赵辰星房门前,见门兀自关着,伸手敲了两下,道:“赵大哥还没睡醒么?”
屋中寂静无声。
张月婷心下奇怪,又举手敲门,这次稍用了点力,门应手而开。往里一望,不由心下一沉:屋中空空如也,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哪有赵辰星的影子!
张月婷连忙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殷小涵房前,推门一看,屋中也是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但却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再次回到赵辰星的客房,凝视着人去屋空的房间,心头一片茫然,只有一个念头涌在脑际:“他走了!他竟然悄悄的走了!”不觉间双眼盈满了泪水。
此时张禹清也早己起来,先去叫了郑彪,然后再去叫女儿。却发现张月婷的房间空空,心道这丫头去哪了,也没在意。待走到赵辰星房前,见门开着,往里一望,看到女儿站在屋中,却不见赵辰星的身影。
张禹清叫了声:“婷婷。”待女儿转过身来,看到她双泪盈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大是奇怪:“婷婷,你怎么在这里?赵大侠呢?”
张月婷回头看到爹爹,顿觉有满腔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情感,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张禹清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女儿肩膀道:“婷婷,你这是怎么了?”
张月婷哽咽着道:“他、他走了,丢下我们,悄悄的走了!”
张禹清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由有些奇怪:这个赵辰星咋不声不响的便悄悄走了?
见女儿如此模样,张禹清在心下长长地叹息一声,打量了一下屋中,发现桌上有封信函,走过去拿在手中,打开信,先看了抬头,见是写给自己的,再看落款,却是赵辰星的名字,叹息一声道:“他并没悄悄的走,他给我们留下了书信。”
张月婷闻言忙道:“在哪里?”看到父亲手中的信笺,一把抓了过来,道:“我看看!”
在信中,赵辰星先是婉言说因有急事不及当面辞别,然后将方冲之事说了一下,请张禹清处置。张月婷看信中并没提到自己,不由大是失望。但看最后,赵辰星说有时间当会到苏州拜望张禹清,心下稍慰:他真的会来苏州么?但愿他说话算话,不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