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风雪像是天地间一场盛大的碎裂仪式,千万片冰棱被揉碎在苍穹之下。雪粒子簌簌打在玄武岩壁上,沙沙声恰似无数春蚕啃食寒玉的私语,又像是岁月在古老山体上刻写密文。憨憨裹着打满补丁的棉袄,粗布间蜿蜒的针脚如同他曲折的人生轨迹,每一道纹路都藏着帮人修屋顶、烤红薯的平凡故事。
他怀里半块冻硬的槐花饼正慢慢被体温焐软,饼皮上凝结的糖霜泛着微光。今早出发时,他特意把饼揣进最里层衣襟:“等蓝姑娘歇脚时,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可一路上,蓝蝶衣银狐面具下的眼神始终警惕如鹰,毒丝不时探向风雪深处,连回头看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此刻两人攀爬冰壁,憨憨将熔心铲当作冰镐,每一次用力凿击,铲刃与岩石碰撞出的火星都如同破碎的星辰。奇妙的是,这些飞溅的火星竟在石面上勾勒出《急就章》的草书轮廓,笔画间带着他独有的笨拙力道,像是孩童用树枝在沙地上随性涂鸦。“蓝姑娘,这石头咋比王婶家烧了二十年的灶台还难刮!” 他扯着嗓子喊道,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瞬间凝成冰晶,缀满睫毛与眉毛,倒像是戴了副晶莹的珠帘。
蓝蝶衣在上方三仞处,银狐面具被风雪打磨得泛起冷冽的光泽,宛如月下的寒潭。她回头望向憨憨,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毒丝悄然缠上他腰间的麻绳:“盯紧北斗方位,天机阁的人嗅觉比雪狐还灵。” 话音未落,三枚追星钉破空而来,钉尾红绸在风雪中翻卷,如同洛神舞动的裙裾,“翩若惊鸿” 西字若隐若现。那红绸上的字迹仿佛被赋予生命,在雪幕中扭动,带着天机阁独有的暗器韵律 —— 钉身刻着二十八星宿图,能循着北斗七星的轨迹拐弯追踪。
“当心!” 蓝蝶衣的毒丝猛地收紧,将憨憨往后拽去。追星钉擦着他鼻尖飞过,重重砸在冰壁上,钉尖犁出的三道深沟里,霜花竟自动凝结成《太初历》的星象图,神秘的符号在沟壁闪烁,像是远古智者留下的预言。憨憨吓得手脚并用往冰缝里缩,棉鞋在冰面上打滑,那一刻他仿佛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下完了,李婶的雪莲还没摘呢......”
慌乱间,观星叟说过的 “鹤鸣九皋” 突然在脑海中回响。老槐树巅白鹤展翅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下意识模仿那舒展的姿态,熔心铲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奇迹发生了,铲风卷起的雪粒竟凝聚成鹤羽形状,如同一双巨大的翅膀,将追星钉层层包裹。“这... 这咋回事?” 憨憨瞪大了眼睛,自己不过是想抖掉袖口的雪,却不知为何使出了失传的绝学。
“这是楚墨的‘鹤羽穿云’!” 追来的天机阁执事惊得松开飞爪,在风雪中踉跄。他亲眼看见雪幕中飞出墨色鹤影,鹤喙精准啄在追星钉的星宿纹上,发出编钟般清越的声响。这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寒鸦,黑压压的翅膀掠过雪空,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道裂痕。
蓝蝶衣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甩出毒针。针尖引着月光,在岩壁上投出张衡星图,七枚毒针与憨憨的鹤羽虚影交织,在空中勾勒出玄妙的轨迹。“跟着我的针路!” 她的喊声混着风雪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憨憨似懂非懂地点头,抡起熔心铲,笨拙地模仿着蓝蝶衣的动作。
神奇的是,铲影与毒针轨迹融合,竟在雪中写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的篆字。每个笔画都蕴含着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仿佛山川日月的力量都凝聚其中。追星钉撞上字迹,如遭雷击般炸成齑粉,钉尾红绸飘落时,竟自动排成《诗经》中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 的句子,在空中飘荡,宛如一首无声的诗。
“撤!” 天机阁执事见势不妙,挥袖退入雪雾。临走前,一枚青铜令牌如流星般飞来,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憨憨下意识接住,掌心传来令牌的凉意。他低头细看,背面 “文武相济” 西字笔画圆润,流动着《峄山碑》的古韵,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智慧。
蓝蝶衣用毒丝卷起令牌,仔细端详。忽然,她发现牌角嵌着半片龟甲,上面刻着楚墨失传的《星象武经》残句。“没想到,天机阁的人也在找楚墨的传承。” 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忧虑。这忧虑像一团乌云,瞬间笼罩了两人。
憨憨凑过去,呼出的白气在令牌上凝成水雾:“蓝姑娘,这令牌能换多少个烤红薯啊?” 他挠着头,眼神清澈如孩童。在他心里,再珍贵的宝物,也比不上能让大家填饱肚子的烤红薯实在。
蓝蝶衣白了他一眼,语气却难得温柔:“呆子,这可比你那烤红薯金贵千倍万倍。楚墨的传承,关乎着江湖的命运。” 她小心翼翼将令牌收进怀中,仿佛守护着一个即将苏醒的古老秘密。
风雪愈急,两人继续前行。昆仑山的雪仿佛要将天地都掩埋,可憨憨握紧熔心铲,心里却暖烘烘的。只要有蓝蝶衣在身边,只要还有这把神奇的熔心铲,再大的风雪他也不怕。而那枚神秘的青铜令牌,正隐隐发烫,像是在指引着他们,走向未知的深处,去揭开楚墨传承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