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殿内,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在满地狼藉之上,蓝蝶衣脸色惨白地跌坐在青铜雀灯旁,额角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手紧紧按着太阳穴,仿佛那里有千钧重担。憨憨蹲在一旁,像个守护小鸡的老母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心里满是担忧。
“蓝姑娘,你可别吓俺!要不俺去村口把王郎中请来?他扎针可灵了,上次俺被马蜂蜇,他几针扎下去,肿就消了大半!” 憨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帮她擦汗,却又怕唐突,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急得首搓衣角。
蓝蝶衣没有回应,只是痛苦地闭上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突然,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更多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她终于想起,自己本是五毒教前任圣女蓝月的侄女。那年的五毒教总坛,漫天的毒雾中,她小小的身子被紧紧护在长老怀中,耳边回荡着姑母蓝月最后的呐喊。蓝月因反对教中与门阀勾结,妄图以毒术祸乱江湖,惨遭背叛。临终前,蓝月将她托付给最信任的心腹长老,那眼神中满是不舍与不甘。而自那以后,她所谓的 “成长” 与 “培养”,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被塑造成向楚墨后人复仇的利刃,而憨憨手中的剑鞘,正是楚墨遗留世间的重要之物。
“原来我一首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蓝蝶衣苦笑着抽出银针,想要镇定心神,却发现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根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也在嘲笑她这荒诞的前半生。
憨憨见状,赶紧捡起滚到脚边的酒葫芦,用力晃了晃,里面的酒水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先喝口酒压压惊。这酒啊,是观星老伯藏了三年的桂花酿,香着呢!俺娘说,酒能解千愁。这玉珏认主不认仇,要不咱们和它商量商量,改写剧本?” 说着,他用剑鞘在地上笨拙地画了个笑脸,那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极了孩童的涂鸦,“你看,咱重新画个开心的!”
蓝蝶衣看着他认真又滑稽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可脸上的愁绪却依旧挥之不去。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观星殿的烛火突然变成诡异的幽绿色。天机阁的残余杀手再次如鬼魅般闪现,领头的黑袍人手中的骨笛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蓝蝶衣本能地甩出毒丝迎战,口中念动口诀,想要施展五毒教的绝学 “蚀骨蝶舞”。可这一次,她的毒丝却变得绵软无力,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她这才惊觉,方才记忆翻涌,心神大受冲击,体内的毒功竟也因此受到影响。
“蓝姑娘,小心!” 憨憨大喊一声,抄起地上的砚台就冲了上去。他的脚步有些踉跄,粗布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可眼神却坚定无比。砚台中的墨汁随着他的动作泼洒而出,在空中竟化作《正气歌》的词句,金色的光芒闪耀,如同一道道正义的符咒。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憨憨一边挥舞着砚台,一边大声背诵。这些句子,是他平日里跟着观星叟识字时记下的,此刻竟派上了用场。每念出一句,那些墨字便光芒大盛,将靠近的杀手逼退。
黑袍人见状,冷哼一声,骨笛吹出更诡异的音调。杀手们身上突然泛起黑色的毒雾,朝着憨憨和蓝蝶衣席卷而来。蓝蝶衣想要再次运功,却感觉体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差点喷出。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憨憨的声音有些嘶哑,却愈发坚定。他想起观星叟说过,这《正气歌》乃是浩然正气所化,能驱邪避凶。他咬紧牙关,继续背诵,脚步却在毒雾中渐渐不稳。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墨字组成的屏障在毒雾的侵蚀下开始出现裂痕,可憨憨依旧没有放弃。他想起村里的老人们常说,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向恶势力低头。
蓝蝶衣看着拼命守护自己的憨憨,心中涌起一股力量。她强撑着站起身,将银针狠狠扎入自己的穴位,强行压制住体内紊乱的毒气。“憨... 憨兄,我来助你!” 她的声音虚弱,却透着一股决绝。
观星殿内,残烛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宛如一幅古老的水墨丹青。憨憨与蓝蝶衣背靠背而立,呼吸交织成一曲紧张的战歌。憨憨手中的剑鞘挥出千般墨韵,《正气歌》的词句如灵动的墨龙,在空中盘旋游走,组成坚不可摧的正气屏障;蓝蝶衣的淬毒银丝则如凄美的蝶影,带着致命的诱惑,在月光下编织出朦胧的毒网。一刚一柔,一正一邪,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共同抵御着黑暗的侵袭。
黑袍人立于阴影之中,宛如来自地狱的使者。他的骨笛发出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让人心生恐惧。随着笛声的响起,杀手们身上的毒雾如汹涌的潮水,瞬间暴涨。墨绿色的毒雾弥漫开来,吞噬了月光,遮蔽了视线,整个观星殿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憨憨的声音早己沙哑,却依旧坚定如磐石。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喊出,都像是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空气中激起层层涟漪。他的眼神明亮如星,那光芒中燃烧着不屈的斗志,仿佛能照亮这无尽的黑暗。
就在毒雾即将触及他们的刹那,奇迹发生了。憨憨手中的剑鞘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轮初生的太阳,光芒万丈。这光芒与空中的墨字相互呼应,交织融合,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光球之中,《正气歌》的词句如银河倾泻,如瀑布飞涌,带着浩然正气,朝着毒雾与杀手席卷而去。
“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金色的文字如灵动的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所到之处,毒雾消散,杀手们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不多时,那些不可一世的杀手,便在正气的冲击下,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消散在这冰冷的地面上。
黑袍人见势不妙,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转身便欲逃窜。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如鬼魅般飘忽,却逃不过憨憨锐利的目光。“别跑!” 憨憨大喝一声,声如洪钟。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块砚台,手臂奋力一挥,砚台如离弦之箭,划破长空。只听 “嗖” 的一声,砚台正中黑袍人的后脑勺。那人闷哼一声,身体向前倾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战斗的喧嚣渐渐平息,整个观星殿陷入了一片寂静。憨憨和蓝蝶衣双双瘫倒在地,他们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而沉重。憨憨的脸上满是汗水与墨渍,活像个大花脸;蓝蝶衣的发丝凌乱,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
“蝶衣,你看这些字,哪个写着‘宿命不可改’?俺就不信,咱们还斗不过这破命运!大不了,咱们像这《正气歌》里写的,拼他个生死无悔!” 憨憨喘着粗气,声音中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蓝蝶衣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有些无奈:“就你会瞎掰。不过... 谢谢你,憨兄。” 她的声音轻柔如微风,却饱含着无尽的感激。
月光依旧温柔地洒在观星殿内,照亮了两人疲惫却坚定的脸庞。他们的身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高大。这场危机虽然暂时解除,但前方的道路依旧充满未知与挑战,迷雾重重。然而,此刻的他们,不再是孤独的行者,而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是黑暗中相互照亮的明灯,共同迈向那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