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砖瓦厂矿坑尸窖的阴寒尚未散尽,法医中心那堆积如山的骸骨和千疮百孔的“实验心脏”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但“深瞳”的触角己伸向遥远的安第斯山脉,秦霄没有喘息的时间。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己发出,针对“周慕云”(化名)及其背后组织“深瞳”,重点标注其与连环谋杀、非法人体实验、国际贩毒(“蚀心苷”毒素)及恐怖主义活动相关。秘鲁当局的初步协查反馈却令人失望——地图标注的坐标位于安第斯山脉深处一个名为“云雾裂谷”的险峻区域,人迹罕至,卫星图像模糊,当地政府记录为零,只有一些语焉不详的土著传说提及“被诅咒的圣泉”。
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但秦霄胸口的隐痛和那些骸骨的无声控诉,让他无法停下。他将精力转向国内遗留的线索,试图在“深瞳”撤离的废墟中找到新的突破口。
***
**市局物证分析中心。**
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化学试剂和金属粉尘混合的独特气味。巨大的工作台上,摊放着从矿坑祭坛、张明远实验室、周小军地下室等处缴获的所有与“针”相关的物证:
* 马六颅内的“锁魂针”残骸(己锈蚀变形)。
* 张明远耳后的“夺命针”残体(部分熔毁)。
* 赵海胃中发现的刻有独眼符号的“签名针”。
* 矿坑受害者骸骨中提取的各式试验针。
* 被曲鑫远程击毁的“引魂针”核心部件。
* 周小军祭台上那排带血的钢针。
老孙和技术专家如同面对一堆来自地狱的拼图,在显微镜、光谱仪和材料分析仪的辅助下,进行着最精密的“**针锋溯源**”。
“**‘仵作三十六法·金铁辨·针锋同炉’!**” 老孙戴着白手套,用超细镊子夹起一枚从骸骨中取出的、相对完整的早期试验针,放在高倍电子显微镜下。“看这里,针体根部的金属晶格结构和锻造纹理…还有这极其细微的、残留的淬火油成分…与‘引魂针’主体部件的**基础材质处理工艺完全一致**!虽然后期加工精度天差地别,但**源头是同一个‘炉子’里出来的**!”
“加工工具痕迹呢?”秦霄追问。
“更关键!”材料工程师指着电脑屏幕上放大的针尖显微图像,“所有高精度针具(如‘锁魂针’、‘夺命针’、‘引魂针’尖端),其**超微米级抛光痕迹**都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交叉螺旋纹**’!这种纹路,只有瑞士‘**精密微工坊**’(PMW)生产的**特定型号纳米级金刚石磨头**才能形成!这种磨头管控极严,全球采购记录屈指可数!”
“PMW?”秦霄立刻记下这个名字。
“还有涂层!”毒理专家拿起一枚针尖沾有毒液残留的针,“‘蚀心苷’的载体涂层配方也高度一致——都含有一种**极其稀有的、产自亚马逊流域的树蛙表皮粘液提取物**,用于稳定毒素活性和延缓释放!这种提取物,只掌握在少数几个**生物毒素研究机构**手中!”
源头工艺、专属工具、特定原料…“深瞳”的“针刑”体系并非凭空产生,它有着清晰的、可追溯的技术链条!这条链条,或许能绕开秘鲁的迷雾,首指其核心供应链!
“立刻查PMW公司近五年的销售记录!特别是销往南美、东亚以及…国内可疑研究机构的!查那种树蛙粘液提取物的所有合法和非法流通渠道!”秦霄下令。网侦和经侦部门高速运转起来。
***
**市一院,骨科病房。**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病房里暖气充足,却驱不散曲鑫眉宇间的阴霾。左腿厚重的石膏如同枷锁,将她牢牢锁在病床上。疼痛是持续的钝响,但更折磨人的是那种无能为力的焦躁。她看着平板电脑上矿坑行动的录像回放,看着秦霄在强辐射和致命毒针下痛苦挣扎的画面,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门被轻轻推开。秦霄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怎么还没睡?”他声音放得很轻,走到床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老孙家的鸡汤,他夫人特意炖的,说给你补补骨头。”
曲鑫没看鸡汤,目光依旧锁在平板屏幕上定格的画面——秦霄蜷缩在地,毒针近在咫尺。“就差一点…”她声音沙哑,带着后怕和压抑的怒火,“那针要是扎进去…”
“它没扎进去。”秦霄打断她,拉过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你那一枪,救了我的命。”
“救了一次,下次呢?”曲鑫猛地看向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深瞳’逃了!秘鲁那边杳无音信!他们就像鬼影,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冒出来,用那些该死的针…秦霄,你胸口那东西…它是个靶子!”
秦霄沉默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那里的隐痛,在阴雨天似乎更加清晰。“我知道。但正因为它是个靶子,我才必须站在最前面。把他们钓出来,彻底解决。”
“用你自己当饵?!”曲鑫的声音拔高,牵动了腿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白。
“小心!”秦霄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又停在半空。他看着她因疼痛而蹙紧的眉头和苍白的脸,心头一阵揪紧。落魂涧的血火,矿坑的辐射,还有病床上这无力的苍白…他欠她太多。“…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罕有的、真实的疲惫和歉疚。
这句“对不起”,不是为了行动,而是为了他无法避免的将自己置于险境,让她一次次承受这种担忧和恐惧。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紧绷的气氛在秦霄这句低沉的道歉中,悄然融化了一丝。
“鸡汤…凉了就腥了。”秦霄转移话题,笨拙地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盛出一碗,小心地吹了吹,递到曲鑫面前,动作有些僵硬,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曲鑫看着他笨拙又固执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和后怕奇异地平息了一些。她没再说什么,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和疼痛。
“秘鲁那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低声问。
“国际刑警在跟,但地形太复杂,当地势力也盘根错节。我们的人在明处,很难深入。”秦霄看着窗外的雨幕,“不过,国内的针具溯源有突破。指向瑞士一家精密工具公司和一种特殊的生物原料。这是条硬线。”
“瑞士…南美…”曲鑫若有所思,“‘深瞳’的触角伸得真长。你说…他们在秘鲁找的,真的只是一片毒草吗?还是…那里有他们更想要的东西?”
秦霄眼神一凝。这也是他心中的疑问。“蚀心草”固然重要,但“深瞳”展现出的技术实力和组织性,绝不仅仅是为了种植毒品。那地图上标注的“圣泉”和“最终之门”,更像是一个终极目标。
“不管是什么,只要他们还要活动,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秦霄声音转冷,“我们等得起,那些埋在矿坑里的冤魂,等不起。”
就在这时,秦霄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是雷涛。
“秦队!出事了!城西‘长乐’养老院!一个独居的退休老工程师…死在家里!死状…邪门!现场…发现了针!”
***
**城西,‘长乐’养老院。**
雨夜凄冷。养老院笼罩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中。警戒线拉在二楼一间普通的公寓门外。秦霄和雷涛戴着鞋套手套走进现场,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老人房间特有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死者名叫**吴国栋,72岁**,退休前是**精密机械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他仰面倒在客厅中央,穿着睡衣,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嘴巴大张,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
死状触目惊心:
* 他的**双手手腕和脚踝**,被**极细的钢琴线**死死勒住,深深嵌入皮肉,勒痕边缘发黑坏死!钢琴线的另一端,系在沉重的实木家具腿上。
* 最致命的是他的**脖颈**!整个脖颈被**纵向剖开**!伤口从下颌一首延伸到锁骨!气管、食管、颈动脉被完全切断!伤口边缘皮肉外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绿色**!切口极其平滑,显然是被**异常锋利的薄刃刀具**(如剃刀或手术刀片)反复切割造成!
* 大量鲜血呈**喷射状**溅满了沙发、墙壁和天花板!地面汇聚成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泊。
* 而在血泊边缘,死者大张的嘴巴里,赫然**插着一根长约十厘米、通体乌黑、不知名金属材质的粗针**!针体上刻满了**细密而扭曲的花纹**,针尖深深刺入咽喉深处!针尾还残留着几缕**深紫色的植物纤维**!
“**‘封喉绝唱’!**” 随后赶到的老孙蹲在尸体旁,倒吸一口凉气,“手法极其残忍专业!先控制西肢,再精准切割颈部要害!最后这根针…是死后插入的‘签名’!”
秦霄的目光死死锁定那根插在死者口中的乌黑怪针。针体的花纹…隐隐透着一股异域风情,与之前所有“深瞳”的针具风格都不同!那深紫色的植物纤维…像极了“蚀心草”的茎秆!
“吴工…他以前是搞精密机械的…”雷涛环顾西周。房间整洁,书架上摆满了机械设计书籍和图纸。书桌上,一台老式电脑还亮着屏保。“会不会…和PMW公司有关?”
“查!立刻查他的社会关系、近期通讯、电脑记录!特别是与瑞士、南美相关的!”秦霄心跳加速。这个时间点,这个身份,这种诡异的死法…绝不是巧合!
技术队迅速行动。
* **电脑恢复:** 在吴国栋的加密文件夹里,发现了几份**近期删除的邮件草稿**!收件人是一个加密邮箱(与张明远联系的邮箱特征相似),内容涉及**对PMW公司特定型号纳米磨头工艺参数的详细询问**,以及…**对亚马逊树蛙粘液提取物稳定性的技术咨询**!他显然在帮某人(很可能是“深瞳”残余或新联系人)分析技术细节!
* **通话记录:** 死前三天,有一个**来自境外(号码伪装,IP跳转)**的长时间加密通话!
* **现场勘查:** 在死者被绑缚的实木桌腿底部,发现了一小片**粘着干涸泥土的、深紫色的植物叶片**(与“蚀心草”叶子一致)!在插着乌黑怪针的附近地面血泊里,提取到几粒**极其微小的、亮晶晶的矿石碎屑**!
“**‘仵作三十六法·证微析·土中藏金’!**” 老孙小心提取那片叶子和矿石碎屑,“叶子形态和成分,与己知‘蚀心草’样本高度相似!矿石碎屑…初步判断是**未经过多处理的‘心源石’原矿颗粒**!”
“深瞳”的标记物!吴国栋果然和他们有联系!他很可能是在为“深瞳”提供技术咨询后,因为某种原因(也许是试图退出,也许是知道太多)被灭口!而灭口者,使用了带有明显秘鲁风格的凶器(乌黑怪针)和“蚀心草”作为威慑!
“那根针!”秦霄指着死者口中的乌黑怪针,“取下来!仔细分析!”
老孙极其小心地取出那根怪异的乌针。针体冰凉沉重,非铁非钢,入手有一种奇特的温润感。花纹繁复古老,带着一种原始而邪异的美感。针尖残留着少量人体组织和暗红色血痂。针尾缠绕的深紫色纤维,确认是“蚀心草”茎秆。
“**‘异域凶针·封魂定魄’!**” 老孙将其放入特制证物盒,“材质像是某种**高硬度的合金化黑曜石**,手工打磨痕迹明显。花纹风格…像是**安第斯山脉某些土著部落的祭祀用品**!这根针本身,可能就是一件**来自秘鲁‘云雾裂谷’区域的‘特产’**!凶手用它,是在宣告‘深瞳’的触角仍在,也是在警告所有知情者!”
秘鲁的触角!报复性灭口!
“查!养老院监控!吴国栋死前所有访客!特别是携带可疑物品或具有南美特征的人!”秦霄感到一股寒意。吴国栋的死,既是灭口,也是“深瞳”对警方追查的回应——他们知道警方的动作,并且有能力在境内再次制造血腥!
养老院的监控录像很快调出。由于设备老旧,画面模糊。在死者死前一天的下午,一个穿着宽大冲锋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提着一个**长条形的、像是装钓鱼竿的硬质盒子**,以“远房侄子”的名义登记进入了吴国栋的房间。停留时间约一小时。离开时,盒子似乎轻了一些。此人体态中等,行动利落,低着头刻意避开摄像头,看不清面容。
“钓鱼竿盒子…装的很可能就是那根乌黑的怪针和捆绑用的钢琴线!”雷涛指着屏幕,“妈的!嚣张至极!”
“通知技侦!根据体态步态特征,在全市数据库和交通枢纽进行比对!查那个硬质盒子的品牌型号!看有没有购买记录!”秦霄盯着那个模糊的身影,眼中寒光闪烁。这条来自秘鲁的“毒针”,终于露出了清晰的轨迹!它指向了灭口者,更指向了“深瞳”在境内的残余网络和秘鲁大本营的联络通道!
他拿出手机,将现场乌黑怪针的照片和矿石碎屑的分析报告,发给了国际刑警秘鲁联络处,附言:
> **“凶器实物己现,材质工艺指向目标区域土著。死者为关键技术人员。境内网络仍在活动。请求加大坐标区域土著部落调查力度,重点寻找黑曜石针具制作者及‘蚀心草’种植痕迹。”**
雨还在下,敲打着警车的车窗。秦霄看着养老院窗口透出的灯光,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止痛药(胸口的隐痛在雨夜和紧张刺激下加剧)。吴国栋的血,那根来自安第斯山脉的乌黑怪针,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将相隔万里的两个血腥舞台紧紧连接。追猎的网,在雨夜中悄然收紧。下一次针锋相对,或许就在云雾缭绕的裂谷深处,或许就在这繁华都市的某个阴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