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婆婆?!”
“你…你怎么还活着?!”
“你不是二十年前…就死在…死在‘夜莺’前面了吗?!”
屠刚嘶哑的、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而剧烈扭曲、拔高,在死寂的木屋中如同惊雷炸响!火折子昏黄摇曳的光芒下,他那张布满恐怖伤疤的脸扭曲得更加狰狞,暗红的独眼死死盯着床上那个枯槁如柴的身影,充满了如同见了鬼般的荒谬和惊惧!
李婆婆?
秦霄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鬼爪狠狠攥住!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但屠刚那惊骇欲绝的反应,周振山从未提及过此人的存在…这枯槁的老妪…竟与二十年前的往事有着如此深的纠葛?!而且…她应该早就死了?!
床上的老妪似乎被屠刚那尖锐的声音惊扰。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那双深陷在厚重褶皱眼睑下的浑浊眼珠,如同蒙尘的玻璃球,茫然地、迟钝地转动着,最终聚焦在屠刚那张火光映照下、如同地狱恶鬼般的脸上。
那浑浊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沉睡了太久、刚刚被惊醒的迟钝。她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发出微弱而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谁…谁在吵…老婆子…困…”
她似乎根本认不出屠刚,也完全无视了屠刚话语中的惊骇和质问。那枯瘦如柴的身体微微晃动着,似乎随时会重新倒回那堆灰褐色的兽皮中去,沉入永恒的睡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屠刚猛地向前又踏了一步,火折子几乎要燎到李婆婆花白稀疏的头发!他那暗红的独眼如同探照灯般,疯狂地扫视着李婆婆枯槁的脸庞、身体,以及她身下那张简陋的床铺,“迷雾谷…那座破庙…我亲眼看着你…看着你被‘玉门’的追魂弩射穿了胸膛!血…流了一地!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还在这里?!!”
迷雾谷…破庙…追魂弩…
秦霄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周振山之前的话——母亲林月芬在迷雾谷引开追兵,掩护“山魈”周振山撤退…这位李婆婆…当时也在场?而且…被“玉门”的杀手射杀了?!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秦霄的心脏!他看着床上那枯槁茫然、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的老妪,又看向状若疯魔、惊骇欲绝的屠刚,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爬满全身!这尘封了二十年的地下避难所…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咳咳…咳咳咳…” 李婆婆似乎被屠刚靠近的气息和火光刺激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枯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她浑浊的眼睛痛苦地闭上,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抓住身下肮脏的兽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别碰她!” 秦霄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猛地冲上前,用还能动的右臂挡在屠刚和李婆婆之间!虽然他对这突然出现的老人同样充满了惊疑和不解,但屠刚那如同恶鬼般的模样和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本能地想要保护这个看起来脆弱不堪的生命。
“滚开!” 屠刚眼中红芒爆闪,独臂猛地一挥!一股狂暴的劲风涌出,秦霄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传来,身体如同被巨锤击中,狠狠撞在旁边的木桌上!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受创,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呃…” 秦霄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怀里的渡厄针盒滚落一旁。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尘土。失血的眩晕感和剧痛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地将他淹没。他挣扎着抬起头,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屠刚那高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背影,如同恶魔般矗立在李婆婆的床前。
屠刚对秦霄的阻拦和伤势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眼前这个枯槁的老妪身上。那暗红的独眼死死地盯着李婆婆,仿佛要从她每一道皱纹、每一寸枯槁的皮肤里,挖出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屠刚嘶哑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李婆婆那脆弱的意识,“是林月芬?!是她救了你?!她用了渡厄针?!是不是?!” 他猛地俯下身,布满老茧的独手如同铁钳般,粗暴地抓住了李婆婆枯瘦如柴的手腕!
“呃啊——!” 李婆婆发出一声痛苦而微弱的呻吟,枯槁的身体因为剧痛而猛地弓起!她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睁开,茫然地看着眼前如同恶魔般的屠刚,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放开她!” 秦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次重重摔倒。
屠刚根本不理会秦霄的嘶吼。他那暗红的独眼死死盯着李婆婆痛苦扭曲的脸,粗糙的手指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掐住李婆婆的手腕脉搏处!他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又像是在强行唤醒某种沉睡的记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和对峙中!
异变陡生!
被屠刚死死掐住手腕的李婆婆,那枯槁的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她浑浊的眼睛猛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恐怖的眼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巨大痛苦和某种被强行激发的混乱精神波动,如同失控的洪流,猛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
这股精神波动无形无质,却带着强烈的冲击力!首当其冲的屠刚闷哼一声,掐着李婆婆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松开!他那暗红的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凝重和一丝…忌惮的神色!似乎这股来自李婆婆体内的混乱精神力量,对他也有着不小的冲击!
秦霄虽然离得稍远,但也感觉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瞬间一片空白!无数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失控的潮水,疯狂地涌入他几乎被剧痛和眩晕淹没的意识!
不是他主动探知的记忆!而是…被李婆婆体内爆发出的混乱精神力量…强行灌注!
模糊的画面在秦霄混乱的意识中疯狂闪烁、跳跃——
**画面一:** 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一座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山间古庙!火光在风雨中明灭不定!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穿着黑衣的尸体!一个梳着粗黑辫子、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如纸的年轻女子(林月芬!)正半跪在地,将一枚缠绕着红丝线的古朴银针,极其艰难地刺入一个倒在她怀中、胸口插着一支狰狞弩箭、同样浑身是血的老妇人(李婆婆年轻时的模样!)的眉心位置!林月芬眼中充满了焦急、悲痛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飞快地说着什么,但声音被狂暴的雷雨声彻底淹没!
**画面二:** 古庙剧烈摇晃!墙壁崩塌!更多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风雨中冲杀进来!刀光剑影!弩箭破空!林月芬猛地将怀中气息奄奄、眉心插着银针的李婆婆推向破庙深处一个倒塌的佛像后面!她抓起地上散落的毒针,如同受伤的母豹般,迎着冲进来的黑影反扑过去!她的身影在刀光和弩箭中穿梭,快得如同鬼魅,每一次出手都带起一蓬血雨!但她的体力显然己经到了极限,动作开始变得踉跄!
**画面三:** (视角极其混乱、模糊)天旋地转!冰冷的雨水和泥浆糊在脸上!身体被拖拽着,在泥泞和碎石中磕磕碰碰!似乎是被人背着!剧烈的颠簸让胸口的弩箭伤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视线模糊,只能看到前方一个高大、浑身浴血、同样踉跄前行的背影(周振山?!)在风雨中艰难跋涉!雨水冲刷着背着自己的人的脸颊,隐约看到一张布满血污、写满焦急和决绝的…**屠刚**的脸?!(但这画面极其模糊短暂,瞬间被更强烈的痛苦淹没!)
**画面西:** 冰冷!黑暗!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身体浸泡在一种粘稠、带着浓烈硫磺和草药气息的液体中(温泉?!)。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神经。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张同样布满血污和疲惫、但眼神异常专注和凝重的脸(林月芬?!)正俯身在自己面前。一根缠绕着红丝线的银针,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正极其缓慢地、如同进行某种神圣仪式般,刺入自己的手腕内侧!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剧痛和清凉的奇异感觉顺着针尖涌入!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水底,越来越模糊…耳边最后听到的,是一个疲惫到极点、却异常清晰的女声低语,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深处:
**“…活下去…记住…你是最后的…钥匙…”**
“呃啊啊啊——!!!”
秦霄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这些强行涌入的、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脑海!尤其是最后那句“最后的钥匙”,带着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宿命感,如同烙印般烫在他的灵魂上!巨大的精神冲击混合着身体的剧痛和失血眩晕,瞬间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击溃!他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地向前扑倒,彻底失去了知觉!
木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火折子的光芒依旧在屠刚手中摇曳,将他那张布满恐怖伤疤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暗红的独眼死死盯着床上再次陷入剧烈痉挛、口吐白沫、眼神彻底涣散的李婆婆,又缓缓移向瘫倒在地、浑身浴血、昏迷不醒的秦霄。
“钥匙…最后的钥匙…” 屠刚嘶哑的声音如同梦呓,缓缓重复着秦霄昏迷前“听到”的那句来自林月芬的低语。他那暗红的独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恍然、一种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以及…一丝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冰冷的贪婪!
他猛地蹲下身,不顾李婆婆的痉挛,那只独臂如同铁钳般,再次抓住了李婆婆枯瘦的手腕!这一次,他的目标异常明确——他粗暴地撸起了李婆婆那如同枯树皮般松弛的衣袖,露出了她干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腕!
昏黄的火光下,李婆婆那枯槁的手腕内侧,赫然显现出一处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
**针痕!**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如同米粒般大小的圆形疤痕。疤痕的位置,正好是手腕内侧一处极其隐秘、关乎心脉的穴位——**内关穴**!
疤痕的形态极其特殊!边缘极其光滑圆润,不像是普通针刺或外伤留下的,更像是…被某种极其精密的能量瞬间灼烧凝固而成!疤痕的中心,似乎还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凝固星芒般的暗金色泽!
这针痕…这位置…这形态…
与林月芬在混乱记忆中,刺入李婆婆手腕的那枚银针的位置…完全吻合!
“内关锁魂…渡厄封识…” 屠刚死死盯着那处微小的针痕,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颤抖和一种彻骨的寒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林月芬!你这疯子!你不仅用渡厄针强行吊住了这老东西的命!你还用针…把‘归巢鸟’档案里…关于‘玉尊’本体藏匿位置和‘锁魂引’核心缺陷的…最关键信息…以精神烙印的方式…**封存在了这老东西的识海深处**?!把她变成了…一个活着的…‘记忆密钥’?!”
他猛地抬起头,暗红的独眼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盯住昏迷在地、气息奄奄的秦霄!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种冰冷的算计!
“钥匙…呵呵…原来所谓的‘钥匙’…不是那枚芯片!也不是蚀骨缠!而是这个被渡厄针封存了绝密记忆的老废物!还有…”
屠刚那布满伤疤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扭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死寂的木屋中回荡:
“…能解开这渡厄针封禁的…只有同样掌握了渡厄针法精髓的…**‘夜莺’的传人**!”
“秦霄…我的好侄儿…”
“现在…该你…履行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