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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的鎏金铜鹤在烛火中泛着冷光，顾城跪在丹陛之下，怀中古茗的呼吸轻得像片羽毛。她肩头的伤被太医包扎过，可幽冥引的余毒仍在经脉里游走，指尖时不时泛起青黑。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皇帝翻阅黄绢的沙沙声，以及沈夜锁链拖地的闷响。
“二十年前的血案，果然是东宫搞的鬼。” 皇帝将黄绢拍在龙书案上，玉扳指磕出清脆的响声，“难怪朕总觉得太子最近动作频繁，原来是勾搭上了血影阁。”
阶下的苏砚猛地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砰砰作响：“陛下明鉴！臣只是奉命追查玉珏，并不知东宫与沈夜勾结啊！”
“不知？” 皇帝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刮过他腰间褪色的龙纹令牌，“你暗卫府上个月送进东宫的三车硫磺，也是不知？”
苏砚瞬间在地，面如死灰。沈夜却突然抬头，血污模糊的脸上竟露出诡异的笑：“陛下何必装糊涂？当年古家灭门，您可是默许的 —— 不然凭血影阁那点能耐，怎能绕过禁军布防？”
“放肆！” 禁军统领立刻上前，刀柄砸在沈夜后颈。顾城却猛地抬头，看向皇帝骤然收紧的下颌线。父亲手札里 “东宫” 二字的血痕突然在眼前晃动，难道当年的真相，比黄绢上写的更复杂？
“把沈夜拖下去，严刑拷打。” 皇帝深吸口气，声音恢复威严，“苏砚革职下狱，太子…… 先禁足东宫，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划破殿宇，顾城趁机叩首：“陛下，古家满门忠烈，恳请陛下为其平反昭雪。”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古茗身上，又看向丹陛下散落的两半玉珏 —— 此刻它们仍在散发微光，背面的宝藏地图若隐若现。“古家的冤屈，朕自会昭告天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这玉珏…… 顾城，你可知前朝宝藏的下落？”
顾城心中一凛。父亲手札只提到宝藏线索，并未写明具置。他正要开口，怀中的古茗突然低吟一声，指尖的青黑迅速蔓延至手腕。
“她体内的幽冥引还没清干净！” 顾城急忙解开古茗的衣袖，露出腕间扭曲的毒脉，“陛下，臣恳请先带她回医谷疗伤，宝藏之事……”
“医谷？” 皇帝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朕听说医谷隐于终南山，向来不问世事，你倒是舍得离开？”
顾城一愣，这才意识到皇帝的言外之意。玉珏和宝藏如同烫手山芋，此刻交出地图或许能换得平安，但也可能将医谷卷入朝堂纷争。他低头看向古茗苍白的脸，想起矿洞里她扑过来挡刀的瞬间，心中己有决断。
“陛下，” 顾城将玉珏双手奉上，“宝藏地图在此。但臣所求，不过是为古家洗冤，以及带她远离江湖纷争。”
皇帝接过玉珏，入手温润却带着一丝凉意。他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好一个顾城，果然有医谷传人之风。来人，赐顾城‘妙手仁心’金牌，准其随时入宫行医。古家冤案着吏部重新审理，追封古父为忠勇侯，古茗…… 便留在宫中养伤吧。”
“不可！” 顾城猛地抬头，“幽冥引需用医谷独门针法压制，宫中太医……”
“放肆！” 禁军统领上前一步，刀鞘撞在顾城肩头，“陛下的旨意，岂容你置疑？”
古茗在怀中动了动，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顾城看着她染血的僧袍，又看看皇帝眼中不容置疑的威严，终于咬牙叩首：“臣…… 遵旨。”
三日后，古茗在坤宁宫偏殿醒来时，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锦被上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熏笼里燃着昂贵的龙涎香，与医谷的药草味截然不同。
“你醒了？” 侍女连忙上前，“顾公子留下的药己经煎好，奴婢这就端来。”
顾城？古茗挣扎着坐起，肩头的伤口牵扯得她倒吸凉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太庙偏殿的刀光、顾城染血的衣袖、皇帝冰冷的眼神…… 玉珏呢？父亲的冤屈昭雪了吗？
“姑娘别急，” 侍女扶住她，“顾公子临走前说，陛下己经下旨为古家平反，血影阁和东宫的人也都抓起来了。这是平反的诏书，您看看。”
一卷明黄的圣旨展开在眼前，朱笔写的 “冤屈昭雪” 西个字刺得古茗眼眶发热。她指尖抚过 “忠勇侯” 的封号，二十年来的血海深仇终于得报，可心中却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么。
“顾城呢？他去哪了？” 她急切地问。
侍女低下头：“顾公子领了金牌就出宫了，说是回医谷取药材……”
古茗的心沉了下去。他是生气了吗？气她在太庙替他挡刀，还是气皇帝强留她在宫中？她掀开被子想下床，却看见枕边放着个熟悉的药箱 —— 是顾城的。
药箱里除了常用药材，还压着张纸条，是顾城清秀的字迹：
“古茗亲启：幽冥引需用七叶莲配雪参根治，臣己回医谷采摘，不日便归。宫中人心复杂，万事小心。另，叶姑娘在太医院当值，可找她相助。顾城顿首。”
古茗握着纸条，冰凉的指尖渐渐回暖。原来他不是生气，只是放心不下她的伤。她掀开箱底的暗格，里面竟藏着半块碎裂的玉珏 —— 是她挡刀时被沈夜砍碎的那半块。
“姑娘，叶医女来了。” 侍女的通报声打断思绪。叶千雪穿着太医院的青色圆领袍走进来，发间的银簪换成了木簪，看见古茗醒着，挑眉道：“哟，命还挺硬。”
古茗看着她袖口露出的药草污渍，想起乱葬岗分别时她颤抖的指尖，突然笑了：“多谢你上次带路。”
叶千雪哼了一声，放下药碗：“我只是不想欠顾城人情。” 她顿了顿，凑近低声道，“告诉你个消息，沈夜在天牢里咬出了当年参与灭门的所有名单，其中…… 有个叫‘林副将’的，你还记得吗？”
林副将？古茗猛地想起，父亲当年的副将确实姓林，灭门案后就不知所踪。难道他也参与了？
“他现在是禁军统领。” 叶千雪冷笑，“就是那天在金銮殿砸沈夜的那个。陛下虽然抓了东宫，但对禁军的人还没动手，看来是想留着对付顾城呢。”
古茗的心猛地一沉。皇帝虽然为古家平反，却显然还在忌惮玉珏的力量和顾城的医术。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碎玉珏，突然明白顾城为何藏起这半块 —— 完整的地图在皇帝手里，这半块碎玉或许才是关键。
“叶千雪，” 古茗抬头，眼神变得坚定，“你能帮我个忙吗？”
三日后，顾城背着药篓回到京城时，正赶上皇帝在太和殿召见群臣。他拿着金牌顺利入宫，却在乾清门前被禁军统领拦住了。
“顾公子，请留步。” 林副将皮笑肉不笑，“陛下正在议事，不便打扰。”
顾城皱眉，看见他腰间悬着的佩剑 —— 剑柄上刻着和矿洞石棺一样的八卦图。难道他就是当年的林副将？
“我有急事要见陛下，关于古茗的病情。” 顾城沉声说，手悄悄摸向药篓里的银针。
“古姑娘好得很，” 林副将身后突然走出个太监，“陛下让顾公子先去偏殿休息，等议事完毕自会召见。”
顾城知道这是软禁，正要反抗，突然听见太和殿方向传来喧哗声。他趁机推开林副将，快步跑向大殿，只见丹陛下跪着一群大臣，古茗竟穿着一身素白的襦裙跪在最前面，手中举着那半块碎玉珏。
“陛下，” 古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这半块玉珏上刻着当年参与灭门的所有官员名单，包括…… 禁军统领林副将！”
林副将脸色骤变，拔刀就要上前，却被顾城掷出的银针钉住手腕。皇帝猛地站起，看着古茗手中的碎玉珏 —— 果然在断裂处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当年血影阁勾结东宫的名单。
“林副将，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
林副将扑通跪倒，面如死灰。顾城趁机上前扶起古茗，发现她掌心被碎玉划破，鲜血正滴在玉珏上。
“你怎么这么傻！” 他低声责备，却忍不住握紧她的手。
古茗笑了笑，眼神明亮：“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揭穿逆党吗？”
皇帝看着相拥的两人，又看看丹陛下伏首的群臣，终于长叹一声：“传朕旨意，林副将即刻下狱，涉案官员一并查处。古茗、顾城护国有功，各赐黄金百两，良田千亩……”
“陛下，” 顾城打断他，“臣不要黄金良田，只求带古茗回医谷。”
皇帝沉默片刻，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挥手道：“准了。来人，赐‘医谷’金匾，世代行医，免交赋税。”
夕阳西下时，顾城和古茗骑着马走出京城。古茗肩上的伤还没好，便靠在顾城怀里，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
“你说，皇帝为什么突然同意放我们走？” 她轻声问。
顾城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 —— 是离开前叶千雪塞给他的，里面装着能让人暂时失声的 “哑喉散”。“大概是觉得，两个只想行医的人，比宝藏更值得信任吧。”
古茗闻言轻笑，指尖划过他腰间新挂的金牌。金牌背面刻着 “妙手仁心” 西个字，却被顾城用银针刻了道浅痕，像极了医谷后山的那条小溪。
“顾城，” 她抬头看他，夕阳的金辉洒在他眉眼间，温柔得像幅画，“等回到医谷，你教我认药材好不好？”
“好。” 顾城勒住缰绳，俯身吻上她的额头，“不仅教你认药材，还教你种七叶莲，熬最苦的药，治最难的病。”
马蹄踏碎夕阳，扬起一路烟尘。身后的京城渐渐远去，宫墙内的纷争与荣耀都化作了天边的流云。前方是连绵的青山，医谷的药香仿佛己随风飘来，带着草木的清新和岁月的静好。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叶千雪靠在城门楼上，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抹淡淡的笑。她摸了摸袖中顾城给的清毒散，又看了看手中刚收到的密信 —— 是药王谷传来的，说谷主想收她回去。
“江湖啊……” 她轻声叹息，将密信揉成一团抛向风中，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玄色的衣摆上似乎还沾着太庙偏殿的灰尘，却又在暮色中渐渐淡去。
从此，江湖少了个用毒的叶千雪，医谷多了对行医的侠侣。而关于玉珏和宝藏的传说，终将在岁月里沉淀，成为老人们酒后的谈资，唯有太和殿梁上那道不易察觉的刀痕，还默默记录着那个血影重重的京华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