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过后的夜空还泛着青灰色,乾隆望着慈宁宫斑驳的宫墙,喉间像卡着块滚烫的火炭。太后枯坐太师椅上,手中捻着新换的佛珠,檀木香气混着血腥味在殿内盘旋。他张了张嘴,瞥见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终是将质问咽回肚里:"皇额娘年事己高,慈宁宫该多添些清净......"话尾的颤音被佛珠撞击声淹没,"往后每月初一、十五,儿臣命人送来八百卷佛经。"
太后猛地攥紧佛珠,指节泛白。她何尝听不出这"吃斋念佛"背后的敲打?可望着满地狼藉里小燕子吐的黑血,想起含香运功时周身萦绕的异香,那些关于"妖女作祟"的念头突然变得虚幻。当乾隆转身离去时,她对着佛像冷笑:"清净?这紫禁城何时有过清净......"
乾清宫内,奏折如山却无人翻动。乾隆反复着孝贤皇后的遗物——那支嵌着东珠的玉簪,突然将朱砂笔重重拍在龙案上:"传礼部!"当值太监吓得跪地,却见帝王眼眶发红:"还珠格格......不,从今日起,她是长春宫嫡出的固伦公主!"
旨意传至学士府时,小燕子正倚在尔康怀中喝药。青瓷碗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她却盯着窗外新抽的柳条发呆。自服下凝香丸,她常能梦见坠地的瞬间:尔康猩红的眼、永琪碎裂的表情、还有紫薇绝望的哭喊。"公主?"她捏着金册的手指发颤,"皇阿玛这是......"
"这是给你名分。"尔康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脖颈处未愈的伤痕,"也是给我们......一个交代。"他望向宫墙方向,想起乾隆召见时说的话:"你既敢以命相护,朕便许你护她一世。但若再出乱子......"余音虽未说尽,却比任何威胁都沉重。
三日后的册封大典,太和殿金顶映着艳阳。小燕子身着十二章纹翟衣,凤冠上东珠垂落如银河。当礼部官员念出"和柠"封号时,她听见人群中传来抽气声——"和"为天地和顺,"柠"取青柠酸涩,这封号既藏着祝福,也暗含警示。她下意识寻找尔康的身影,却在转身时撞见永琪。
五阿哥褪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玄色朝服衬得面容愈发清瘦。他手中捧着册封诏书,声音平稳得可怕:"臣恭贺和柠公主。"小燕子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在围场弯弓射箭的少年。两人对视的刹那,仿佛有无数话语在无声中流淌,最终都化作她屈膝行礼时发间晃动的步摇。
册封礼毕,长春宫重新开启。紫薇跪在宫门前,手中捧着孝贤皇后生前最爱的《女诫》。"格格......不,公主。"她哽咽着叩首,"从前是我糊涂......"小燕子慌忙将她扶起,望着这张熟悉的脸,突然发现对方眼角己有细纹。她们相视而笑,泪水却同时滚落——有些裂痕无法完全愈合,却能在时光里结痂成新的印记。
当夜,乾隆独自来到长春宫。月光洒在匾额上"长春"二字,恍惚间竟与三十年前重合。他望着廊下悬挂的宫灯,想起富察皇后临终前说的"愿来世生在寻常百姓家",又想起小燕子喝鹤顶红时决绝的眼神,突然轻笑出声。守夜的宫女远远望见,见帝王抬手擦拭眼角,却不知那抹,究竟是为故人,还是为这新生的"女儿"。
而在慈宁宫,太后对着佛龛喃喃自语。烛火摇曳间,她取下墙上的画像——那是年轻时的自己,身着骑射装,身旁站着鲜衣怒马的少年。佛珠从指间滑落,她望着满地滚动的木珠,突然觉得这紫禁城的红墙,终究困住了太多痴儿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