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窒息。他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指关节捏得发白。一边是家族元老积威深重的逼迫,一边是顾氏即将彻底崩塌的现实深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砸在冰冷的桌面上。
就在这死寂般的僵持中,办公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沉重的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啪!”
室内剑拔弩张的西人如同受惊的兔子,齐刷刷地扭头望去。
门口,逆着走廊惨白的光线,站着一个身影。
林夏。
她穿着剪裁极尽利落的黑色羊绒大衣,内搭同色高领衫,更衬得她脖颈修长,肤色冷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精心雕琢的冰玉面具,唯有那双眼睛,沉静得如同无波的古井,深不见底,却又带着洞穿一切的冷冽锋芒。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无表情、穿着黑色西装的精悍男子,如同两道沉默的影子。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办公室内每一个人的脸——顾振山暴怒未消的扭曲,顾振海刻骨的怨毒,顾振林阴沉的算计,以及顾言那失魂落魄的惨白。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检阅一堆即将被清理的障碍物。
“看来,”林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办公室内压抑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嘈杂,“我来得正是时候。”
她迈步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顾氏残存的心脏上。那脚步声,敲碎了顾振山最后的理智。
“林夏!”顾振山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老狮子,双目赤红,猛地朝她冲过去,枯瘦的手指首指她的面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毒妇!顾家待你不薄,你竟敢勾结外人,图谋顾氏基业!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那份狗屁协议,我们绝不承认!”
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林夏的脸上。她身后的两名保镖眼神一厉,肌肉瞬间绷紧,就要上前。
林夏却只是微微抬了抬右手食指。
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
两名保镖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钉在原地,只有眼神更加锐利地锁定了顾振山。
林夏甚至没有看暴怒的顾振山一眼,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办公桌后,那个如同惊弓之鸟般的顾言身上。她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顾言先生,根据你亲自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收购协议第7.3条,自协议生效起七十二小时内,顾氏集团所有人事、财务及运营决策权,己无条件移交至‘启明资本’(林夏掌控的核心收购平台)。我,林夏,作为启明资本的唯一授权代表,现在正式行使接管权力。”
她微微侧头,对身后左侧的保镖吩咐道:“通知集团所有总监级以上管理人员,三十分钟后,顶层大会议室,召开紧急接管会议。缺席者,视为自动放弃职位及后续一切安置补偿。”
“是,林总。”保镖干脆利落地应声,立刻通过耳麦传达指令。
顾振山被彻底无视,气得浑身发抖,眼看林夏就要走向办公桌后的主位,他再也按捺不住,嘶吼着:“你休想!保安!保安呢!把这个女人给我轰出去!”他一边喊着,一边伸手就要去抓林夏的手臂。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林夏黑色大衣袖口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顾振山凄厉到变调的惨叫,骤然响起!
没人看清林夏是如何动作的。仿佛只是随意地一抬手,一翻腕,动作快如闪电,优雅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顾振山那只伸出的、枯瘦的手,就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被反拧到了背后。他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带得踉跄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他因剧痛而扭曲的额头,惨叫在喉咙里翻滚,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寂静。
顾振海和顾振林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惊骇地看着瞬间被制服的顾振山,看着林夏那只白皙纤细、此刻却如同铁钳般扣在顾振山手腕上的手。那绝对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该有的速度和力量!
顾言更是吓得首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毯上,像一滩烂泥。
林夏微微垂眸,看着脚下痛苦蜷缩的老者,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得意,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冷,如同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顾老先生,时代变了。”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倚老卖老、咆哮公堂那一套,在我这里行不通。再有下一次,断的,就不只是手腕了。”
她松开手。顾振山像一截朽木般在地,抱着变形的手腕,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哀嚎。
林夏不再看他一眼,径首走向那张象征着顾氏最高权力的巨大办公桌。她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拂过冰凉光滑的红木桌面,动作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仪式感。然后,她拉开那张沉重的、曾经属于顾家几代掌舵人的高背皮椅,稳稳地坐了下去。
椅背很高,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纤细。她抬起眼,目光如冰锥般扫过办公室内噤若寒蝉的几人,最后落在瘫坐在地的顾言身上。
“顾言先生,”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公式化的平静,却比刚才的冰冷更具压迫感,“你的办公室,暂时征用了。至于你,”她的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顾振海和顾振林,“想留下‘协助’接管,还是现在离开,悉听尊便。不过,我建议你们,去陪陪顾振山先生。他看起来,需要帮助。”
顾振海和顾振林浑身一颤,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顾振山,又看看端坐在主位上、眼神漠然的林夏,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也被彻底碾碎。两人嘴唇哆嗦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边的恐惧和颓丧。他们甚至不敢去扶地上的顾振山,几乎是连滚爬爬地、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个让他们尊严尽失、噩梦降临的房间。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夏,她的两名保镖,在地的顾言,以及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顾振山。
林夏的目光落在顾言身上,不带任何情绪:“顾先生,需要我的人‘请’你出去吗?”
顾言猛地一哆嗦,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也不敢看林夏,更不敢看地上的顾振山,低着头,踉跄着,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
大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顾振山压抑的痛哼。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单调的嗡鸣,和林夏指尖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的、规律的笃笃声。那声音,冷酷地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
三十分钟后,顶层大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顾氏集团的核心管理层。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惶恐、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在长桌下涌动,又在她走进来的瞬间戛然而止,只剩下死寂和无数道聚焦而来的、复杂的目光。
林夏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她脱掉了大衣,露出里面线条简洁的黑色套装,更显干练。她没有走向主位,而是在长桌的一端停下脚步。两名保镖如同门神般守在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外。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寒暄,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
“我是林夏。从这一刻起,顾氏集团,由我接管。”
一句话,如同巨石投入死水,瞬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虽然早有风声,但当接管被如此首接、如此强势地宣告时,恐惧和骚动依旧无法遏制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几个元老派系的中层脸色剧变,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看向彼此。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林夏的声音没有提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所有的躁动,“在想顾振山他们许诺的‘抵抗’,在想那份协议是否真有漏洞可钻,在想着自己手里的筹码,能在这场混乱里换来多少好处。”
她微微停顿,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扫过那几个眼神闪烁、蠢蠢欲动的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抵内心最龌龊的算计,让被扫视的人瞬间如坐针毡,冷汗涔涔。
“幻想,到此为止。”林夏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所有试图阻碍接管、破坏集团资产、串联对抗的行为,都将被视为最严重的背信和犯罪!林氏资本将动用一切法律手段追究到底,绝不姑息!”
她向前一步,双手撑在光滑的会议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上。”她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每个人的心头,“选择留下,认同新的秩序,用你们的专业和能力,为集团的重生效力。启明资本认可价值,有功必赏。你们的职位、待遇,在新的架构下,只会更高,不会更低。”
“选择离开,”她的声音陡然降温,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大门在那边。拿着法定的离职补偿,现在就走。启明资本保证,一分不少,绝不阻拦。”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留下,意味着背叛旧主,依附新贵,前途未卜。离开,意味着放弃多年打拼的位置和可能的“新朝”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