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刚从镇文化站领回那面“香神娘娘显灵”的锦旗,还没来得及挂上墙,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婉!阿婉!”是陈五妹的声音,气喘吁吁的,“卫生所那边出大事了!”
阿婉放下锦旗,抬眼看向她:“别急,慢慢说。”
“李春梅……李春梅被停职了!”
这消息倒是不让人意外。自从上次她误食自己调配的“瘦身香丸”住院,又被阿婉用真正的药香救醒后,镇卫生所对她己经颇有微词。这次估计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果然,五妹继续道:“她说要用一种‘止血香’救治烧伤患者,结果病人没死,她却被领导训了一顿,说是擅自用药,影响医疗秩序。”
阿婉听得一愣:“她真用了?”
“不止用了,还治好了!病人家属都送锦旗来了,上面写着‘妙手香医’呢。”
阿婉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倒是有两把刷子。”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一声轻咳。
阿婉抬头一看,果然是李春梅,站在门口,脸上没了往日的娇柔笑意,反倒多了几分郑重。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手里捧着个粗布包袱,低声道:“阿婉,我想跟你学制香。”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阿婉看着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你不是一首觉得我是个乡下丫头吗?怎么,现在想通了?”
李春梅咬了咬嘴唇,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以前是我错了。嫉妒心蒙了眼,做了不少混账事。可我现在明白了,制香不仅是手艺,更是救人济世的本事。我想学,也愿意从最基础的做起。”
阿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行吧,不过丑话说前头,你要是再耍小心思,我不但不会教你,还会让你永远离开这个作坊。”
李春梅连忙点头:“我发誓,一定诚心诚意地学。”
于是,第二天清早,李春梅便背着竹筐,跟着陈五妹一起到后山采花去了。
起初几天,她连玫瑰花瓣都分不清好坏,被陈五妹笑话了好几次。
“你这是采花还是摘菜啊?”五妹一边挑拣一边吐槽,“这片瓣儿都快烂了,你还留着干嘛?”
李春梅脸红脖子粗,却不恼,只是低头继续挑。
阿婉看在眼里,心里有数:她确实变了。
几天后的傍晚,镇卫生所忽然派人来找阿婉,说是有位老人被火烧伤,情况危急,希望她能帮忙。
阿婉带着香料赶到时,发现李春梅己经在现场。
只见她将一小撮淡粉色的粉末轻轻撒在伤口上,然后点燃一支短香,让烟雾缓缓覆盖伤口。
不多时,原本渗血的创面竟奇迹般止住了血,而且病人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医生们看得目瞪口呆:“这……这就是你说的‘止血香’?”
李春梅点点头,回头看向阿婉:“是你教我的配方,我加了点薄荷叶和紫云英,没想到还真有用。”
阿婉嘴角微扬:“不错嘛,知道举一反三了。”
病人家属当场跪下磕头:“姑娘,您真是我们的恩人哪!”
李春梅赶紧扶起对方,眼中泛着泪光。
当天晚上,她找到阿婉,语气坚定地说:“我要当一名真正的制香师。”
阿婉看着她,笑了:“你确定?这条路可不好走,比你在卫生所上班苦多了。”
“我知道。”李春梅眼神明亮,“可我觉得这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我想让更多人知道,香不仅能养家,还能救人。”
阿婉沉吟片刻,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是一整套调香工具。
“既然你想学,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李春梅接过木盒,双手微微颤抖。
第二天,镇卫生所门口挂起一面崭新的锦旗,上面西个大字——“妙手香医”。
围观人群里,有人议论纷纷。
“听说李护士要转行做香师了?”
“可不是嘛,她说以后要在卫生所旁边开个香疗室。”
“哎哟,这年头,干啥不得靠关系?她一个护士去卖香,能行吗?”
这话传到李春梅耳朵里,她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可当她站在工坊门口,第一次独立调配出一款驱蚊香时,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阿婉站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调侃:“哟,这不是咱们的小香师嘛?”
李春梅翻了个白眼:“少来,你当初还不是从捡花瓣开始的?”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曾经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过。
周俊朗路过时,见状笑道:“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李春梅哼了一声:“等我把你的安神香改良成助眠香,你就知道了。”
周俊朗一愣,随即大笑:“好啊,那我等着。”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一个人默默看在眼里。
他坐在河边的老柳树下,手中握着半片泛黄的纸页,正是《香乘》残卷的一部分。
吴瞎子临终前曾说过,这残卷一共七片,散落在七个不同的人手中。
如今,他己经集齐了三片。
他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低声喃喃:“香能通神,技可养家……看来,那个丫头,真的不简单。”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清平镇的方向走去。
风中,隐隐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是新制的香,也是新生的味道。
阿婉站在工坊门前,看着李春梅熟练地调配香粉,忽然想起昨晚梦里,祖父对她说的一句话:
“香之为物,能化腐朽为神奇。”
她笑了笑,转身走进屋里,拿起笔,在一本旧书上写下:
《香乘·补遗篇》
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