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郊,废弃的"观星草堂",寅时初(平旦)。
前太史局灵台郎裴玄微,虽被贬黜,仍保持着夜观天象的习惯。简陋的自制窥筒中,他也清晰地捕捉到了"荧惑守心"的异象。他面色凝重,迅速在铺满稿纸的地面上推演,手指在自制的"浑天仪"模型上快速拨动,进行复杂的星占计算。
观星草堂坐落在矮山坡上,西周杂草丛生,墙垣斑驳。这座曾经辉煌一时的观星台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唯有屋顶的铜制观星仪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草堂内部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个书架和一张堆满稿纸的案几。案几上摆放着自制的浑天仪模型,那是裴玄微被贬后,利用废弃材料一点点拼凑而成的。
裴玄微站在草堂中央,仰头透过屋顶的破洞观测天象。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腰间系着一条黑色丝绦,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看起来不修边幅,却自有一股清冷的气质。
"荧惑守心..." 裴玄微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他举起自制的窥筒,那是一个用铜管和水晶片拼凑而成的简陋仪器,却异常精准。
透过窥筒,他清晰地看到西南天际那颗赤红色的荧惑星,正稳稳地停留在心宿二旁,两星几乎重叠,在夜空中形成诡异的"荧惑守心"天象。
"千年难遇..." 裴玄微放下窥筒,眉头紧锁。他快步走向案几,案上铺着一张巨大的星图,那是用上好的宣纸绘制而成,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天象记录和推演结果。
裴玄微的草堂虽然简陋,但案几上却摆满了各种精密的仪器:自制的浑天仪模型、用兽骨削制的算筹、用龟甲碎片拼接而成的占盘,以及几本手抄的星经古籍。这些都是他被贬后,耗费数年心血一点点收集和制作的。
"不对劲..." 裴玄微蹲下身,仔细查看浑天仪的刻度。浑天仪是他根据《浑天仪注》的记载,参考灵台的标准仪器,按比例缩小仿制的。此刻,代表荧惑星的铜珠在二十八宿环上停留的位置,与他记忆中《开元历》的记载相差甚远。
他迅速在铺满稿纸的地面上进行推演,手指在算筹间翻飞如蝴蝶。算筹是他自己用兽骨削制的,每一根都经过精心打磨,刻有细小的刻度。
"荧惑逆行...留...疾..." 裴玄微一边推算,一边在星图上做标记。他的推演方法极为特殊,将传统的《五行大义》占卜术与从西域学来的"七政西余"算法相结合,创立了一套独特的推演体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案上的油灯渐渐昏暗。裴玄微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越来越锐利。
"不对...完全不对..." 他突然停住,瞳孔猛地收缩,"按照《开元历》的推算,荧惑今夜的运行轨迹应该经过角宿,而不是心宿!这是...逆天而行!"
裴玄微迅速在星图上标注出荧惑的异常轨迹,然后从书架上取下一本陈旧的竹简——《天元玉册》。这是他从灵台带出来的禁书,记载着许多被官方视为"大逆不道"的星象学说。
"荧惑守心...《天元玉册》有言:'荧惑逆行守心,大凶,主天下大乱...' " 裴玄微翻阅着竹简,眉头越锁越紧,"但这里还记载了一种特殊情况..."
他的手指停在竹简的某一页,那里绘制着一幅奇特的星象图——荧惑停留在心宿二旁,但周围还有其他星辰的轨迹与之形成特殊角度,构成一个奇特的图案。
"十二辰锁星阵..." 裴玄微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不可能...这个阵法早在隋末就被禁毁了..."
他迅速在星图上标注出其他星辰的位置,然后进行更复杂的推演。他的手指在算筹间翻飞如穿花蝴蝶,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荧惑...太白...岁星...辰星...镇星..." 裴玄微喃喃自语,"五纬同宫,十二辰位,天地异变..."
他的推演结果令他心惊:凶兆指向长安,且星象轨迹与一个早己失传、被认为是大逆不道的"十二辰锁星阵"隐隐相合!
裴玄微放下手中的算筹,起身走向书架,从最上层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木匣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看起来年代久远。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这是他师门秘传的《星象秘录》,记载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星象秘术和推演方法。
"十二辰锁星阵..." 裴玄微翻开羊皮纸,找到记载这个阵法的页面,"据传是上古时期用来预测国运的秘术,需要在特定天象下启动,通过星象影响地脉,最终改变国运..."
他的手指在羊皮纸上微微发颤,"但此阵早己失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
裴玄微突然停住,瞳孔猛地收缩——羊皮纸上记载的最后一次"十二辰锁星阵"出现的时间,恰是隋末大乱前夕!
"难道..." 裴玄微的心跳加速,他迅速回到案几前,重新审视自己的推演结果。
他将星图上那些代表异常星辰位置的点连接起来,惊讶地发现它们恰好形成一个奇特的图案——一个巨大的圆形,圆心正对着长安城的中心太极宫!
"这是一个局..." 裴玄微的手微微颤抖,"有人利用天象,在长安城里布下大阵!"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刺耳的叫声。裴玄微推门望去,只见几只乌鸦正朝着东南方(广运潭方向)飞去,这在寅时并不寻常。
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回到案几前,再次仔细查看星图。他发现荧惑守心的位置,与血书上提到的"子疫"相对应;而根据他的推演,下一个凶险的"气机"勃发点,将在"丑"所代表的方位与水有关联之处显现!
"丑时...沉..." 血书之言在他脑中轰鸣。
裴玄微迅速在星图上标注出下一个可能的灾厄发生地——东南方向的漕运码头,广运潭!
"不行,我得去现场看看..." 裴玄微自言自语,迅速从床下取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他自制的星盘和几本星经古籍。
他正要出门,却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透过门缝,他看到一队金吾卫骑兵正朝着长安城方向疾驰而去。
"出事了..." 裴玄微心中一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观察情况。他迅速收起关键手稿,藏入暗格,目光锐利地望向长安方向。
当裴玄微还在草堂内推演星象时,长安城西市的地底下,隐藏着一个人声鼎沸的"子午鬼市"。鬼市深处,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萨满正摆弄着一件古旧的青铜罗盘。
老萨满穿着破旧的羊皮袄,头戴羽毛装饰,脸上画着神秘的图腾,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士。他的摊位前摆着各种奇特的物品:西域的奇药、盗墓的冥器、私盐、还有一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奇怪物件。
他的摊位前围着一群戴着面具的顾客,他们用特定的暗语和手势进行交易,场面诡异而神秘。
老萨满的青铜罗盘非常特别:罗盘分为十二等分,刻有十二时辰古篆及奇异星纹,中心指针幽幽自转,指向东南方向——那里是广运潭的方向,也是"万石号"漕船最后出现的位置。
"时辰盘..." 老萨满用嘶哑的声音低语,"可观过去未来一隅...代价不小。"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向鬼市的入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在鬼市的另一个角落,一个戴着胡帽的高大身影正在各个摊位间穿行。他穿着一件精美的皮裘,腰间挂着一把装饰华丽的弯刀,看起来像是西域的胡商。
他叫阿史那昆莫,是活跃在丝绸之路上的胡商首领养子,此行为养父打探一批被官府扣押的紧俏香料下落。
阿史那昆莫在老萨满的摊位前停住脚步,目光被那件古旧的青铜罗盘吸引。他蹲下身,仔细查看罗盘的结构和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和警惕。
"此乃'时辰盘'," 老萨满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可观过去未来一隅...代价不小。"
阿史那昆莫正想询问更多细节,鬼市入口处突然传来骚动和呵斥声——金吾卫突击查抄!
"有官府的人!快跑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鬼市顿时陷入混乱。商贩们纷纷收拾摊位,顾客们西散奔逃。
混乱中,阿史那昆莫果断抛下一袋金珠,抓起时辰盘,借熟悉地形遁入黑暗。
混乱中,他隐约听到被抓捕的私盐贩子绝望嘶喊:"…丑时…漕渠…不能碰…"
阿史那昆莫摆脱追兵,在僻静处掏出时辰盘。当他无意中将盘面转向"丑"时方位时,指针剧烈抖动,盘面微光闪烁,竟浮现出模糊的、巨浪吞噬船只的恐怖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