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莱耶的回响

第37章 黑兹尔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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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拉莱耶的回响
作者:
此刻待续
本章字数:
5140
更新时间:
2025-07-09

埃利亚斯踏入卡迪夫大学海洋生物学院大楼时,清晨的阳光正试图穿透厚重的工业尘霾,在冰冷的大理石走廊上投下几道无力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旧书和学术权威混合的独特气味。他手里紧紧攥着几张纸——并非克罗夫特那张令人不安的原始残页,而是他精心誊抄的翻译笔记和星图关键部分的分析摘要。那张脆弱的、带着污秽气息的原件,被他深锁在工作室最隐秘的抽屉深处,仿佛那本身就是一扇不该被轻易开启的门扉。

埃德加·黑兹尔教授的办公室厚重而典雅。橡木镶板的墙壁上挂满深海生物的精细解剖图谱、泛黄的航海图和象征学术荣誉的证书。巨大的红木书桌如同战舰的指挥台,上面整齐堆放着书籍、期刊和一尊栩栩如生的巨型乌贼模型。黑兹尔教授本人就坐在这“战舰”之后,像一位沉稳的舰长。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而充满掌控力。他正用一支精致的银质拆信刀慢条斯理地开启信件,看到埃利亚斯,脸上露出温和但保持距离的微笑。

“索恩先生,请坐。您的气色似乎不太好?” 黑兹尔放下拆信刀,双手指尖相对,搭成塔状,身体微微后倾,这是一个典型的审视姿态。

埃利亚斯在他对面的高背皮椅上坐下,感觉像是接受审判。他尽量简洁地讲述了拜访克罗夫特的经过(隐去了阁楼内令人窒息的精神压迫感和那些更疯狂的细节),描述了克罗夫特关于“达贡”、“海德拉”和“沉睡之主”的嘶吼警告,并谨慎地递上了他的翻译笔记和星图分析摘要。“教授,克罗夫特的状态…确实极端不稳定,” 他斟酌着词句,“但他的呓语中夹杂的这些名讳,以及这张星图所暗示的天文时间点…与石碑的符号、黑水湾的失踪案、还有那些诡异的民间歌谣之间,似乎存在一种难以解释的…关联性。” 他停顿了一下,艰难地说出那个决定,“基于这些线索,我们…计划前往黑水湾进行实地调查。”

黑兹尔教授接过纸张,脸上那温和的笑容如同面具般纹丝不动。他看得非常仔细,指尖偶尔在埃利亚斯标注的“达贡=深海巨物首领?”、“海德拉=繁殖之源?”、“星图错位及未知星辰”、“昴星团沉海时间窗口”等关键信息上轻轻划过。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壁炉架上那座沉重的黄铜航海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像在丈量着埃利亚斯紧绷的神经。

良久,黑兹尔教授放下纸张。他摘下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用绒布擦拭着镜片,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在擦拭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当他重新戴上眼镜时,目光己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解剖刀。

“索恩,”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深深的失望,“我理解您作为研究者的热忱。对未知的好奇是科学的原动力。但您让我非常…忧虑。” 他拿起埃利亚斯关于克罗夫特的部分笔记,用指尖轻轻弹了弹,“一个蛰居旧城区阁楼、靠垃圾和幻觉度日、被大学以‘精神严重错乱’为由开除的可怜虫?他的呓语,您竟称之为‘线索’?”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埃利亚斯身上。“您知道这类偏执型精神错乱者的典型症状是什么吗?就是构建一个宏大、复杂、看似自圆其说的妄想体系!他们会抓住任何一点现实的碎片——比如您那张石碑拓片照片,或者某个偏僻渔村流传的、早己被病理学解释清楚的皮肤病传说——然后扭曲、放大、编织进他们疯狂的内在世界!‘达贡’?‘海德拉’?不过是深海大型生物在原始恐惧下的神化产物!那张所谓的《水神克塔亚特》残页?” 黑兹尔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我毫不怀疑它是伪造的,或者是他从某个地摊垃圾堆里翻出来的、掺杂了臆想和真正古代异教元素的拙劣拼贴物!至于星图…” 他拿起那份天文计算,“巧合!概率论上微不足道的小概率事件!您被一个疯子的臆语引导,陷入了毫无意义的数字游戏!”

埃利亚斯感到脸颊发烫,他想反驳关于克罗夫特残页的细节,但黑兹尔强大的气场和严密的逻辑链条让他一时语塞。

“至于黑水湾,” 黑兹尔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您打算带着一位记者和一个年轻助手,深入一个因近亲通婚和恶劣环境导致地方病流行、居民排外且因人口失踪案而高度紧张、警力薄弱的偏远渔村?去调查什么?一个疯子的星象预言?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深海眷族’?” 他猛地一拍桌面,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那尊乌贼模型都似乎震动了一下,“这不仅仅是学术上的误入歧途,索恩!这是极端不负责任的冒险!是对您自身安全的漠视,更是将您的助手和那位彭布罗克小姐置于无法预知的危险之中!您会被当地人的敌意包围,甚至可能卷入无法解释的意外!那里闭塞、混乱,法律和秩序的触角都难以企及!”

黑兹尔教授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埃利亚斯,望着窗外被烟囱切割的天空,语气稍缓,却带着更深沉的劝诫:“科学的伟大之处,索恩,在于它能用己知的、可验证的理论框架去照亮未知的黑暗。‘灰鳞症’——我们有医学记录,指向遗传和环境因素。集体失踪事件——更可能是精神压力下的集体癔症爆发,或者单纯的海难、意外。那些涂鸦符号?可能是某种愚昧的迷信活动,甚至可能是有人利用失踪案故意制造恐慌。用奥卡姆剃刀!最简单的解释往往最接近真相!不要用虚无缥缈的‘不可名状之物’去解释可以用科学和常识理解的现象!那只会让您滑向神秘主义和…克罗夫特那样的深渊。” 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极重,带着明确的警告。

埃利亚斯如坐针毡,黑兹尔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他摇摇欲坠的理性防线上。教授的反对如此有力,充满了现实的考量和对未知危险的正当警惕。他张了张嘴,想提及维姬收集的涂鸦照片与石碑符号的相似性,想提及时断时续的幻听和挥之不去的寒意,想提及那星图时间点精确得可怕的巧合……但这些在黑兹尔强大的“科学堡垒”面前,似乎都成了脆弱不堪、被主观臆想扭曲的证据。

“教授,我…” 他声音干涩。

黑兹尔转过身,抬手制止了他,脸上恢复了那种学者式的冷静:“您的决定,我无法强行阻止,索恩。但我恳请您,以一位导师的身份,也以一位对您前途负责的同行身份,务必三思。您的研究才华不应该浪费在追逐一个疯子编织的幻影上,更不该将生命置于险地。留在卡迪夫,继续您对石碑本身的、严谨的物质性研究。那里,” 他指了指西北方向,仿佛指向瘟疫之源,“只有混乱、危险和足以摧毁您理智的…无谓迷雾。”

沉重的黄铜航海钟再次发出清晰的滴答声。埃利亚斯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和孤立感。黑兹尔教授的“科学堡垒”坚不可摧,逻辑无懈可击。然而,那来自深海的低鸣,似乎又在颅骨深处隐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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