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浅离开后,“公寓”的门牌“暗影回廊”在阴影中不经意的蠕动了一下。
回到家,刚躺进沙发的沈浅就感受到了手机通知的震动声,拿起一看,是工作软件发来的消息,“恭喜顺利完成业务,奖金发放:现金佣金5000元。”
“奈斯!”沈浅激动的挥舞了一下手臂,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真是个良心企业啊,果然还是有资本家还有点人情味的。”沈浅第一次一下子就入账这么一大笔钱,还在细细琢磨品味,恨不得现在就跳起来再做一单。“这么好的工作,要不要给我同学也介绍介绍呢?”
手机突然ding了一下,沈浅看向它,“哇,都快十二点了,现在可不是大学了,要赶紧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说罢便去洗漱睡下了。
……
李默坐在“出租房”内,按下手印的那一刹那,持续了数月的低语消失了。
不是突然停止,而是像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慢慢隔开。
起初是潮水般的背景音减弱,接着是那些抓挠颅骨的细碎声音变远,最后只剩下座钟单调的“滴答”声,在绝对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响亮。
他摘下塞在耳朵里的棉絮。空气里只有潮湿的霉味和旧木头的味道,没有任何声音。他试探着咳嗽了一声,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清晰得可怕。
“真的……听不见了?”他摸了摸耳朵,指尖触到耳郭上一片粗糙的鳞片——那是被低语“污染”的痕迹,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鳞片剥落,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肤,带着新生的粉红。
他看到墙壁上渗出的水迹不再是浑浊的黄色,而是清澈的水珠;天花板的蜘蛛网不是灰扑扑的,而是泛着水晶般的光泽;甚至墙角堆积的垃圾,都变成了普通的纸箱和酒瓶,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扭曲成蠕动的触手形状。
座钟的玻璃罩里,钟摆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拉得很长。
他忽然发现那影子不是钟摆,而是一条覆盖着鳞片的尾巴,正有节奏地拍打地面。但他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没有低语了。
他躺在床上,听着座钟规律的“滴答”声,第一次没有被噩梦惊醒。
睡梦中,他回到了童年的海边小镇,海浪温柔地拍打着礁石,天空是干净的蓝色,没有任何眼睛在云层后窥视。
首到后半夜,他被一阵极轻微的“叩叩”声惊醒。
不是敲门声,是从窗台传来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月光下,陶片的裂缝处又渗出了银光,而窗玻璃上,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张脸——皮肤苍白,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绿光,正隔着玻璃对他微笑。
与此同时,座钟的“滴答”声突然变了节奏,变成了一种更沉重的、类似心跳的“咚……咚……”。
……
“今天好像没有业务欸。”看着app空空如也的消息通知栏。“那今天就给自己放半天假吧,反正有消息随时可以赶回来嘛。”
“哟,今天又要去看望赵奶奶呐。”水果摊的李大妈笑着问道。
她知道这小子经济状况一首不好,上大学都是用的助学贷款,自己从来不买水果,一来买水果一准是去看赵老太太了。
“是啊,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我就想着花半天时间去看看老太太。”沈浅买了两斤苹果,想了想昨天刚到的佣金,又添了两斤黄橙橙的香蕉。
“好嘞,小沈拿好了,路上慢点儿。”
老太太名字叫赵秀芬,退休的小学语文教师。丈夫早逝,唯一的儿子(陈明)曾是颇有前途的年轻考古学家。
大约七八年前,陈明参与了一次对某偏远地区古老遗迹的勘探项目。
项目期间发生了原因不明的重大事故,整个小队失踪,官方搜寻无果后宣布全员遇难。
这对赵老太太是毁灭性打击。沈浅曾是赵老太太儿子陈明的邻居小弟,并且非常崇拜这位学识渊博、待人温和的“明哥”。
陈明对沈浅也很好,像对待亲弟弟一样,经常给他讲历史故事、分享书籍,甚至在他学业困难时辅导过他,是沈浅成长过程中一个重要的、正面的榜样。
陈明遇难的消息传来后,沈浅也非常悲痛。他目睹了赵老太太一夜白头、精神恍惚的状态。
在陈明的追思会,沈浅看着这位曾经像母亲一样给他做过饭、关心过他学业的慈祥长辈如此痛苦,内心深受触动。他可能没有说出口,但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要替明哥照顾赵奶奶,至少常来看看她,别让她太孤单。
午后的阳光透过蕾丝窗帘,在铺着钩花桌布的小圆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老式家具特有的木头气味。
沈浅正坐在有点塌陷的绒布沙发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果皮长长地垂下来。他的邻居,满头银发、身形微胖的赵老太太,正给沈浅烘烤着小点心,突然间,赵老太太有些焦躁地在客厅里踱着小步,布满皱纹的手无意识地拍着围裙口袋。
“哎哟,我这记性啊……”老太太皱着眉,声音带着点懊恼,“明明就放这儿的,怎么就不见了呢?那钥匙串上还有我老房子的旧钥匙呢……”
沈浅抬头,看着老太太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在电视柜、五斗橱和茶几之间来回转悠,每个抽屉都拉开一点看看,又烦躁地关上。他知道老太太又开始犯迷糊了。
这种场景每周都要上演几次,不是找钥匙,就是找老花镜,或者忘记吃药。
“赵奶奶,别急,慢慢找。”沈浅温声安慰,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小碟子里,“您今天早上不是去楼下小花园晒太阳了吗?是不是放外套口袋里了?”
“外套口袋?对对,我看看……”老太太赶紧去拿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掏了掏正面的口袋,又在侧面的口袋里探了探手,最后只摸出条皱巴巴的手帕。
“没有啊!这可怎么办……”
就在老太太焦急的情绪像涟漪一样在小小的客厅里扩散开时,沈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极其自然地飘向了客厅角落那个红漆斑驳的旧缝纫机。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缝纫机旁边,一个不起眼的、用来装毛线团的藤编小筐上。没有任何逻辑推理,纯粹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仿佛那个藤筐被聚光灯打亮了,或者在他脑子里轻轻“叮”了一声,无声地提示着:“看这里。”
沈浅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感觉的突兀,只觉得是“灵光一现”或者“忽然想到”。
他放下水果刀,很自然地站起身走过去:“赵奶奶,您看会不会掉这个筐里了?上次您不是坐这儿补扣子吗?”
“啊?这儿?”老太太半信半疑地凑过来。
沈浅伸手在藤筐里毛线的缝隙里拨弄了两下,指尖立刻触碰到一串冰凉的金属——正是老太太那串系着褪色中国结的钥匙串!
“哎呀!我的钥匙!”老太太惊喜地叫出声,一把抓过钥匙,像捧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对对对!就是这儿!瞧我这脑子,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她拍着沈浅的手臂,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还是你这孩子心细!眼尖!奶奶这家里啊,离了你可真不行!”
沈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笑笑:“碰巧了,正好看到筐子,想着您常坐这儿。”他把功劳完全归于偶然的观察和老太太的生活习惯。
过了一会儿,两人吃着苹果闲聊。老太太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胸口,脸色也有些发白。她刚张开嘴,那句“我这心里头好像有点……”还没完全吐出来——
几乎是同时,沈浅的心脏部位也莫名其妙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闷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戳了一下。
紧接着,一段清晰的、关于“棕色小药瓶”和“白色小药片”的“信息流”毫无预兆地滑过他的脑海。他甚至没去想“赵奶奶不舒服了”,身体就己经先一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