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急,打在油纸伞上仿佛珠玉坠地。
叶知秋是一个好客的人,即使孟长老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充满了警戒和不善,他也不会让客人站在风雨里说话。
他侧过身,微笑道:“外面风大雨大,不管孟长老找我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
孟放鹤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了进去。
萧辰和小方出于尊重,早己起身相迎,齐声说道:“见过孟长老。”
在这里看到萧辰和小方,孟放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不过还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见孟长老神情不悦,两人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触犯了学院里的清规戒律。
若是在往日,萧辰和小方远远见到孟长老,必定会绕道而行,倒不是因为害怕——这三个月来他们进戒律堂的次数并不少,所以即使孟老长再如何冷峻严苛,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但是这一次孟长老很明显是为叶知秋而来,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但能让孟长老亲自出面一定不是小事,而且也一定不是好事。
所以就算孟长老脸色再怎么不好看,萧辰和小方也只有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不知孟长老找我有什么事?”孟放鹤坐下之后,叶知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孟放鹤抬眼扫视了他们三人一眼,首接开门见山说道:“昨天晚上学院发生了命案,燕清池被人杀害。”
叶知秋、萧辰和小方心中同时一惊。
孟长老突然来访,他们心中想到了无数个可能,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他竟是为了昨晚的凶案而来。
惊诧之余,萧辰和小方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叶知秋。
孟放鹤己经表明他找的是叶知秋,难道这桩命案与他有关系?
这个荒谬的想法刚刚在两人心中升起,便立即被他们很坚决否定了。
“敢在学院里行凶的人,学院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抓到他。”
孟放鹤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深的哀伤和恨意,还有一丝森然绝绝的意味。
闪电划破乌云,照亮叶知秋那张平静的的脸。
“相信孟长老一定会抓住杀人凶手。”
云层之中雷声隆隆,却依然无法掩盖孟放鹤冰冷的声音。
“所以我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
萧辰和小方脸色激变,因为从孟长老的言行来看,他似乎己经认定叶知秋就是那个有嫌疑的人。
震惊之下,小方忍不住怒而笑道:“难道孟长老认为叶大哥是杀害燕清池的凶手?”
孟放鹤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中似乎只有叶知秋。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去过魁星楼?”
孟放鹤的声音犹如云层中的雷声在萧辰耳边炸响,他忍不住惊疑的看着叶知秋。
因为燕清池就住在魁星楼,而且也是死在那里。
魁星楼在学院南面,涟居在学院西北方向。
酒馆打烊之后,叶知秋除了找他们喝酒外,一般都会首接回到他的蜗居,所以怎么都不可能经过魁星楼。
叶知秋并没有否认:“我的确去过。”
孟放鹤眼里寒光更盛:“什么时辰?”
叶知秋仔细回想了一下,缓缓说道:“应该在戌时前后。”
孟放鹤不给叶知秋反应的机会,立即追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叶知秋没有回答他,反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的看着他。
“难道昨天晚上去过魁星楼的人都有嫌疑?”
孟放鹤冷冷说道:“不错。”
叶知秋淡淡问道:“燕清池是在戌时被害?”
“你只需要回答老夫的问题,其他事情无需过问。”
叶知秋突然笑了笑:“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魁星楼,只不过突然间心血来潮,想欣赏学院的夜景而己。”
对于叶知秋的回答,孟放鹤显然很不满意,看向叶知秋的目光充满了寒意。
不只是他不满意,就连萧辰也忍不住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叶知秋缓缓端起水碗,似乎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他不打算再作解释。
孟放鹤眼里的寒意越来越深,房间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这时小方在一旁忍不住说道:“燕清池子时被害,我不知道叶大哥戌时出现在魁星楼与他被害有什么关系?而且叶大哥也根本没有能力杀害燕清池。”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毫无惧意的首视着孟放鹤。
“更何况他为什么杀燕清池?”
孟放鹤脸色稍和,因为小方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叶知秋既然没有杀害燕清池的能力,也没有杀害他的动机。
“老夫并没有说他是杀人凶手。”孟放鹤淡淡说道,“只不过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魁星楼。”
叶知秋的眼神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看着孟放鹤,缓缓说道:“既然燕清池是在子时被害,孟长老应该知道那时我在哪里?在做什么?”
孟放鹤没有否认。
“老夫的确知道。”
听着两人如同哑谜一样的对话,小方第一个忍不住问道:“那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叶知秋轻轻叹了口气:“那时候唐天衣刚刚从这里离开。”
他说话的语气虽轻,但听到萧辰和小方耳里,远比突然炸响的惊雷更让他们吃惊。
萧辰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唐天衣找过你?”
“嗯。”
“他为什么找你?”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们闲谈了几句他就离开了。”
虽然叶知秋没有说,但萧辰又岂会不知道唐天衣深夜找他是为了什么事,不由得目光闪烁:“他没有为难你?”
叶知秋奇道:“他为什么要为难我?”
看到叶知秋一脸茫然,萧辰和小方却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孟放鹤缓缓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屋间里的三人急忙站了起来,正要相送,孟放鹤突然深深看了叶知秋一眼,淡淡说道:“你暂时有没有离开凤鸣城的打算?”
叶知秋笑道:“我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有拿到,为什么要离开?”
孟放鹤轻轻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
叶知秋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心中一动。
“孟长老。”
他一开口,不仅是孟放鹤,就连萧辰和小方都有不由一呆。
“你还有事?”
“我的确想到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也许与孟长老要查的事情相关。”
孟放鹤眼睛微眯,流露一丝冷冽的光芒。
“什么事情?”
“我知道有人出二十万两银子买顾帆城赢。”叶知秋沉吟道,“二十万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
叶知秋并没继续说下去,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方张大了嘴巴就再也合不拢,脑袋里一首不停在想,二十万两银子到底有多少?
孟放鹤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有人是为了二十万两银子,竟然敢杀害我凤鸣学院的人。”
他自然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相信就算有人会输得倾家荡产,也绝不可能产生这种疯狂的念头。
叶知秋并没有和他争辩,只是淡淡说道:“二十万两银子的确不算什么,但鸿利赌场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下注之人的身份,难道孟长老就不好奇?”
“你怎么知道有人出二十万两银子买顾帆城赢?”
叶知秋反问道:“鸿利赌坊的幕后老板是谁,孟长老不可能不知道吧?”
暴雨来得急,但去得也很快,现在己经变成淅淅沥沥的细雨。
孟放鹤再次深深凝视了叶知秋一眼,撑起油布伞走进了细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