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庆功宴,最终,以一场惨烈的悲剧,落下了帷幕。
绿珠的尸体,很快就被抬了下去。
经过检验,太医在她的体内,发现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来自南疆的慢性剧毒。
这种毒不会立刻致命,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侵蚀人的心脉和神智,最终,让中毒者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而她后心那根淬了剧毒的银针,才是真正让她毙命的原因。
有人,在她端上毒酒的那一刻,无声无息地,从远处发射了这枚银针,既是为了灭口,也是为了……嫁祸。
如果不是墨一反应够快,那么,苏晚晴喝下毒酒,暴毙当场。
而唯一能接触到她的绿珠,也“畏罪自尽”。
到时候,所有的线索,都会中断。
所有人都会以为,是绿珠,这个皇后派来的间谍,在最后时刻完成了她的任务。
没有人会怀疑到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幕后黑手。
好一招……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苏晚晴和夜君临,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赢了皇后,却输了身边一个刚刚萌生善意的人。
这个胜利,充满了苦涩,和巨大的讽刺。
夜君临下令,厚葬绿珠。
但墨一,拒绝了。
他亲自在东宫后院,那片最向阳的角落挖了一个坑,种下了一株……桃树。
然后,他将绿珠火化后的骨灰,用一个素白的布包,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亲手,埋在了那棵桃树之下。
他看着那新翻的泥土,对着那棵光秃秃的桃树,轻声说:
“你叫绿珠。喜欢……桃花。”
“这里……能看到太阳。”
“等明年开春,这里,就会开满桃花。”
“你……就不会冷了。”
他说完,便跪在了那棵桃-树下,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苏晚晴的【情绪识感】却能清晰地看到,在他的周身,正萦绕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代表着“绝望”和“死寂”的青黑色气雾。
在整理绿珠的遗物时,苏晚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被缝得歪歪扭扭的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没有金银,也没有首饰。
只有一堆,被画满了叉的废纸。
和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几乎要碎掉的纸条。
纸条上,用一种极其稚嫩、甚至有些笨拙的笔迹,写着两个字:
“影子”。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我想叫一次你的名字,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桃花开的时候。”
苏晚-晴拿着那张纸条,走到了桃树下。
她将纸条递给了那个,己经跪了一天一夜的男人。
墨一,缓缓地抬起头。
他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条,却感觉重若千斤。
他看着纸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看着那行,充满了卑微和期盼的小字。
他那双,永远古井无波的、死寂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那只握着纸条的手,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地攥着那张纸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也始终,没有流……一滴泪。
有些痛,是流不出眼泪的。
最终,他转过身,背对着苏晚晴,面对着那棵,承载了他所有愧疚和悲伤的桃树。
用一种,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固执地重复着:
“我叫……墨一。”
“我叫……墨一。”
……
夜,深了。
苏晚晴看着窗外,那棵孤零零的桃树,和树下那个,如同雕像般的身影,轻声地,对身旁的夜君临说:
“殿下,我们好像……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夜君临从她身后,轻轻地环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
“不。”
他答道,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我们,把人心想得太复杂了。”
“有时候……”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最致命的刀,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