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阴云蔽月鬼磷青,鞍马秋风古战场。
三义重逢黄泉路,五子争锋碧血扬。
且说夜阑更深,西野阴风飒飒,似有千军万马踏沙而行。
但见荒郊古道旁,三堆磷火隐现,原是刘玄德、关云长并头而卧。
关将军酒后豪气未消,不时将铁铸般大腿搭在玄德腹上,玄德虽感酸麻,心中却暗喜:
"云长虽为兄长,终究是我结义兄弟。拜把子岂同儿戏?只要他不负我,这等人物,便是铜墙铁壁也抢不走!"
二人正做着好梦,忽闻一声霹雳惊破长空。
玄德猛睁双眼,但见东方既白,晨露沾衣,身旁立着黑面虬髯的三弟,手持丈八蛇矛,矛尖犹带霜露。玄德心头火燎般跳起,一把攥住张飞手腕:"翼德!可是真的?"
张飞虎目含泪:"大哥容禀,某自乌江渡魂断之后,日日在霸王庙前守候,闻得二哥在麦城遇害,特来寻你。"
关羽闻言亦起身,羽扇纶巾随风飘动:"大哥,某去世前还梦到在许都围猎,不想竟成谶语。"
三人执手相看,但见玄德鬓发皆白,关羽美髯垂胸,张飞豹眼深陷,较之当年桃园结义时,各自添了三分沧桑。
玄德忽觉脚下一片冰凉,低头看时,竟是两行血泪在青石板上蜿蜒,顷刻间汇作小溪,竟朝着曹营方向奔去。张飞大惊:"大哥快看!"但见那溪水流经处,无数阴兵列队而立,旗幡上"曹"字迎风招展。
却说曹营中,张文远正在鬼卒丛中观战。
这辽来者不善,原是趁夜与许褚比试,不想两虎相争俱负重伤。许褚那厮虽憨,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昨日硬接云长青龙刀,右耳竟被削作半轮残月。张辽见那黑厮倒在血泊中犹自酣睡,心下暗忖:
"曹公帐下猛将如云,岂容我等外人逞能?"遂悄然退至鬼域僻静处,专等天明。
忽闻鼓角齐鸣,曹操高坐鬼王殿上,左右站着阎王和他的十二夜叉阴将——阎王惧怕曹操的威猛,不敢去拍刘备的马屁,只是暗中让牛头马面伺候关云长。
张辽见状,整束甲胄,执戟上前:"某张辽愿替曹立威!"
操抚须笑道:"文远来得正好。昨日玄德三兄弟鬼聚,某这厢也聚齐两位良将。"话音未落,只听鬼域外传来马蹄声碎,却是许褚拖着半片耳朵闯进来,口称要再战云长。
关羽闻报,按刀起身:"某与许褚前日酣战百余合,不分胜负。今日既然曹公抬爱..."
话未说完,张飞己掣出丈八蛇矛:"二哥且看三弟出马!某这矛头近日饮过东海龙涎,定教张文远吃尽苦头!"
玄德慌忙扯住:"三弟莫要莽撞!你不要学你二哥只扯人家一只耳朵,我要一对,好下酒!"
飞:得令!
曹操阴恻恻一笑:"玄德何必嚣张?翼德不是自称全真教护法么?某这厢倒要领教仙法。"
张飞闻言大怒,圆睁环眼:"洒家虽不是金丹大道,却也修得金刚不坏之躯!当年在当阳桥头,某一声大喝,吓退曹军八十万,何况这等阴兵鬼将?"说罢抡起蛇矛首取张辽。
忽闻鬼域深处传来凄厉号哭,众人循声望去,但见阿斗魂魄被阴兵押解而来。玄德抢步上前,抱住孩儿尸身痛哭:"我儿命苦!当年赵云长坂坡救你七进七出,今日却落得这般境地..."张飞闻言,蛇矛一震竟将捆绑阿斗的铁索斩断:"大哥休忧,待三弟宰了张辽那贼!"说罢抡起长矛首取张文远。
曹操见状大怒,急令张辽出战。
张辽此时己经独立战场,手中长戟映出残月清辉。
且说黄泉路中复围作巨圜,较昨日更阔三丈。但见万千鬼众如潮涌至,有那将赴鬼门关者,闻得刘曹鏖战,竟弃妻儿鬼魂不顾,倒拖锁链连滚带爬折返。
地藏王座前判官急报:"阳间战事未休,阴司观战愈烈!"
正喧嚷间,忽闻云板三响。但见那阎罗天子身着玄色蟒袍,足踏金莲自冥雾中显形,左右判官捧生死簿相随。众鬼见状,呼啦跪倒一片,唯几个新魂瑟瑟发抖,偏生腿软如泥,生生将头叩出血来。
阎罗展开玉简朗声道:"今有刘皇叔麾下翼德,曹孟德帐前文远,欲效古时蚩尤黄帝之战。本座准了!特颁休假十日之诏,着判官速造擂台三丈,酒旗百面。"言罢拂袖,那判官笔尖蘸墨,竟将"十日"改作"半月"。
众鬼欢呼震野,声浪首冲九霄。忽有胖鬼放屁,声如擂鼓,阎罗怒目圆睁:"秽物!拖去油锅!"那鬼连滚带爬遁入茅厕,惹得满场哄笑。
且说擂台两侧,阴兵鬼卒往来穿梭,搭棚竖梯好不热闹。张飞赤膊挺立,古铜面庞泛着青光,丈八蛇矛往地上一拄,震得三丈外判官笔落地。张辽却整冠束带,月牙戟斜倚肩头,暗忖:"昨日许褚折了耳朵,今日若再败,曹公颜面何存?"
张飞目眦尽裂,暗忖:"吾张氏战法,今当一展!"忽将蛇矛舞作银龙,喝道:"文远小儿!可识得丈八蛇矛破阵歌?"声如闷雷,震得擂台青砖簌簌落灰。
张辽强压心火,暗思:"张飞也是好汉,须留三分余地。"忽将戟尖点地,喝道:"某只取将军左臂!"话音未落,戟锋己至面门。
张飞急侧身,那戟尖擦着络腮胡掠过,削断三根银须。
张飞怒吼,蛇矛如蛟龙出水,连挑九朵血花;张辽长戟似毒蛇吐信,回敬七朵墨莲。正酣战间,忽闻阴风骤起,但见青石板缝中血珠迸溅,竟在黄泉路上绘作太极阴阳之图。
——刚才的种种只是二位武夫脑海中的预演,正式比武还未开始。
正是:
青龙偃月虽折刃,月牙戟冷尚含威。
桃源结义重,鬼域亦情真。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