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海棠香掠过宁安侯府的飞檐,云汐将宣砚台,墨汁溅在未干的诗稿上,洇开一朵墨梅。
她望着纸上歪歪扭扭的 “苏” 字,耳尖发烫,忽听得春菱压低声音:“小姐,镇北侯府送来新制的酥酪糕,说是照着江南方子做的。”
青瓷碟里的糕点还冒着热气,云汐指尖抚过碟沿暗刻的兰花纹,与上元夜苏瑾轩腰间玉佩的纹样竟如出一辙。
正当她出神时,廊下传来二姐云瑶的嗤笑:“妹妹又在发什么呆?侯府千金总对着点心出神,传出去可要惹人笑话。”
云瑶身着鹅黄襦裙,腕间金镯相撞叮当作响,身后跟着的丫鬟捧着刚得的翡翠镯子,“今日镇北侯夫人邀我去听曲儿,妹妹若是想去……”
“多谢二姐好意,” 云汐福了福身,将碟子轻轻推到春菱手中,“只是母亲吩咐我抄完佛经。”
待云瑶的脚步声远去,春菱才小声嘀咕:“明明是嫉妒小姐与苏公子……”“休得胡言。” 云汐佯装嗔怪,却掩不住嘴角笑意。
此后的日子里,城东画舫的诗会、城西书院的雅集,总能不经意间撞见那袭月白身影。
苏瑾轩常倚在雕花木栏边,手中玉笛斜斜指向天际,见她来了,便将新写的诗笺折成纸船,任其顺着水流漂向她的画舫。
这日诗会正酣,云瑶突然扬着帕子娇笑:“苏公子既有雅兴,何不与诸位小姐共吟一曲?” 她身后几个贵女交头接耳,目光却首首落在苏瑾轩身上。
苏瑾轩淡淡扫过众人,目光在云汐泛红的脸颊上稍作停留,忽然执起玉笛吹奏。清越笛声中,他折下船边一枝桃花,在诗笺上题字后,那纸船竟逆着水流稳稳停在云汐面前。
泛黄的宣纸上,“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的字迹力透纸背,墨香里混着淡淡的松烟味。
云汐咬着唇将诗笺藏进袖中,却不知红晕早己漫上耳尖。
春夜的露水沾湿了云汐的裙裾,她攥着苏瑾轩留下的竹哨,站在侯府角门处踌躇。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笛声,正是那日桥上所奏的曲调。
她鼓起勇气吹响竹哨,不一会儿,墙头探出苏瑾轩带笑的眉眼:“云姑娘这是打算让我做回梁上君子?” 他翻身跃下时,腰间玉佩与她腕间的银镯轻碰,发出清脆声响。
“当心被巡夜的家丁撞见!” 云汐压低声音,却被苏瑾轩拉着躲进开满蔷薇的花架下。
月光透过花枝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锦盒:“前些日子,母亲带我去首饰铺,说要为我相看……”
云汐心里一紧,却见他打开锦盒,里面是支精巧的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央着掌柜做了两支,一支……”
“少爷!” 不远处传来小厮焦急的呼喊,“夫人派人寻您!” 苏瑾轩无奈一笑,将玉簪塞进她手中:“明日辰时,城西醉仙楼。” 他转身离去时,云汐听见他低声嘟囔:“定要让母亲知道,我心里早有了人。”
此后,云汐常在深夜被窗棂轻叩声惊醒。苏瑾轩倚着月光,将写满心事的信笺系在竹蜻蜓上,看它晃晃悠悠飞进她的闺房。信里或是描绘塞外风光,或是倾诉相思之苦,末尾总不忘画朵小小的莲花。
这日云汐刚读完信,便见春菱抱着个食盒进来:“镇北侯夫人送来的,说是苏公子特意叮嘱……” 食盒里除了桂花糕,还压着张字条:“待得花期至,共赏并蒂莲。”
云汐抱着装满信笺的匣子,听着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在烛火摇曳中渐渐明白,原来心动不过是惊鸿一瞥,而情根深种,是此后每一个想起他的瞬间,都觉得满心欢喜。
而这隐秘的欢喜,终会在某个清晨,化作堂前交颈的燕,化作红烛下的合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