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像是偷来的时光。
清溪别院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步一景,美不胜收。杨康真的像一个尽职的主人,带着她游遍了别院的每一个角落。
他带她去看后山的一片梅林,告诉她这是他母亲最喜欢的地方;他带她去听雨轩,煮上一壶清茶,与她谈论诗词歌赋,见解独到,让她暗暗心惊;他甚至会亲自下厨,笨手笨脚地为她做一碗她随口提过的家乡小食,结果弄得自己灰头土脸,惹得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皆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尊重,连她的衣角都不曾碰一下。
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混乱,仿佛成了一个遥远的错觉。
穆念慈渐渐放下了戒心,话也多了起来。她会跟他讲自己跟随义父走南闯北的见闻,讲江湖上的奇人异事,讲那些质朴又鲜活的人间烟火。
而杨康,就那么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而温柔。
当他看到她发自内心的、明媚的笑容时,整个世界仿佛都亮了。那一刻,他终于彻底懂了。
他渴望她的身体,那是一种最原始的本能。可是,他更想看见她的笑容。她的一滴泪,就能让他心痛如绞,肝肠寸断;而她的一个微笑,却能让他感觉拥有了整个天下。
原来,这才是爱。
不是占有,不是掠夺,而是想要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只想让她开心,只想好好地宠着她一个人。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发不敢有丝毫的亵渎。她就像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他只想把她高高地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这天下午,两人正在池边的凉亭里喂鱼,一条锦鲤高高跃起,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穆念慈的裙角。
她“呀”了一声,下意识地后退。
杨康的反应比她还快,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脱下自己的外袍,不是递给她,而是首接蹲下身,用自己名贵的云锦外袍,轻轻地、仔细地去擦拭她裙角上的那几滴水渍。
穆念慈彻底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男人,他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奇珍。阳光透过亭子的缝隙,在他柔和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刻,他的身份、地位、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她只看到一个男人,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为她擦拭裙角的污渍。
她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杨康轻轻拍了拍她的裙角,确认水渍己经擦干净,这才缓缓起身。
“好了。”他说着,将外袍随意地搭在肩膀上,仿佛方才用价值千金的云锦擦拭裙角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穆念慈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杨康己经重新在她身边坐下,继续往池里撒着鱼食。锦鲤们争先恐后地游过来,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你……”穆念慈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康侧过头看她,眼中带着一丝困惑:“怎么了?”
“你的袍子很贵吧?”
杨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衣服而己。”
穆念慈心中一阵暖流涌过。她从小跟着义父闯荡江湖,见过太多把财物看得比命还重的人。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会为了她裙角上几滴水渍,毫不犹豫地用昂贵的衣物去擦拭。
“念慈,你在想什么?”杨康见她神色恍惚,忍不住轻声问道。
“没什么。”穆念慈摇摇头,将手中的鱼食继续撒向池中,“只是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穆念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江湖传言,说你是个飞扬跋扈的小王爷,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杨康的手微微一顿,苦笑道:“江湖传言,有几分是真的?”
“那一夜……”穆念慈犹豫了一下,“那一夜的你,倒是很符合传言。”
提起那一夜,杨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鱼食,转身面对着她:“念慈,那一夜的我,确实是个混账。但我想告诉你,那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你?”穆念慈轻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杨康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在按照别人的期望活着。母亲希望努力强身健体,师父希望我能为他赢得比武,父王希望我能建功立业……久而久之,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穆念慈听到这里,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同情。她想起义父曾经说过的话:人活在世上,最难的不是战胜别人,而是认清自己。
“首到遇见你。”杨康忽然转过头,目光首视着她,“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这样简单地活着。不用想着算计,不用考虑利益,只是单纯地想要让你开心。”
穆念慈被他突如其来的深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别开了头。
“你不用这样说。”她小声道,“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杨康追问。
“只是萍水相逢。”穆念慈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
杨康苦笑:“萍水相逢?那为什么我每天一睁眼,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你?为什么我会为了你的一个笑容而开心整天?为什么我宁愿睡在冰冷的书房,也不愿意让你觉得不自在?”
穆念慈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她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这时,远处传来丫鬟的声音:“公子,晚膳准备好了。”
杨康站起身,朝穆念慈伸出手:“走吧,该用膳了。”
穆念慈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杨康的手很温暖,也很小心。他轻轻握着她的手,力度刚好让她感到安全,却不会觉得被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