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趴在地上的赵全才撑着身体,缓缓爬起。
他执事袍服沾满灰尘,发髻散乱。
那张威严的脸涨成深紫色,青筋在额角突突首跳。
他的眼神,怨毒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奇耻大辱。
这是他修行数十年来,从未遭受过的奇耻大辱。
堂堂外事堂执事,炼气七层的修士。
竟在一个小小的“花瓶”面前,被如此戏耍。
他能感到周围投来的目光,震惊、嘲弄,又带着恐惧。
他完了。
从今天起,他赵全在外门,将彻底沦为笑柄。
“爹……”赵雅怯生生地想扶他,却被一把挥开。
“滚开。”
赵全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
他死死盯着那扇破门,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穿。
那个妖女,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种鬼魅的身法,那种对战斗节奏的精准把控……
绝不是一个炼气二层的弟子能拥有的。
可她偏偏用最气人、最羞辱的方式做到了。
“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赵全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字字带着刻骨的恨意。
此刻,屋内的凌妙妙,正嫌弃地看着稀巴烂的屋子。
墙上一个洞,门口一个洞,满地碎木石块。
简首像是被妖兽肆虐过一样。
“真是的,这些人怎么回事啊。”她小声嘟囔,语气烦躁。
“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吵我睡觉,还拆了我的房子。”
“这下好了,晚上睡觉要漏风,下雨了怎么办?”
她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当前怨恨值总额:258点】
赵全一人就贡献了一百五十点高质量的怨恨值。
收获颇丰,但一想到要用它来修房子,她就觉得亏大了。
“唉,又要花钱。我真是个劳碌命。”她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骚动,和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成何体统!散了!”
声音带着无形力场,围观弟子如鸟兽散。
接着,一个身穿灰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手走来。
他气场强大,远非赵全可比。
此人正是外门大长老,唯一的筑基期修士,冯修远。
冯修远看了一眼狼狈的赵全,眉头微皱。
再看看这片废墟,他眼神变得深邃。
“赵全,这是怎么回事?”他平淡地问,语气却不容置疑。
赵全看到冯长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指着屋子,悲愤交加:“长老,您要为我做主啊!”
“此女凌妙妙,身怀邪术,蛊惑人心。”
“弟子只想带她问话,她便悍然出手,将我戏耍至此。”
冯修远静静地看着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神让赵全心虚。
片刻后,他才转向破屋,缓缓开口:“屋里的人,出来吧。”
过了好一会儿,那半扇破门才被慢悠悠推开。
凌妙妙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无精打采,漂亮的脸上写满疲惫。
她看到冯长老,微微颔首,随即用极其委屈的语气开口。
“长老,您可算来了。您快评评理。”
她指着赵全,又指着破屋,声音带着干打雷不下雨的哭腔。
“我好端端在屋里研究功法,这位赵执事,二话不说就踹烂了我的门。”
“他非要拉着我切磋。我跟他说,我最不喜欢打打杀杀。”
“可他就是不听。”
冯修远面无表情,眼神却微微一动。
凌妙妙继续表演,一脸后怕与烦恼。
“我跟他说,我刚学了门新身法,还控制不好。”
“万一不小心打伤他怎么办?多不好。可他就是不信。”
她深深叹气,脸上是“我真的尽力了”的表情。
“没办法,我只能一边躲,一边劝他。”
“我躲得有多辛苦您是没看到,这身法太快了,我根本掌握不了。”
“为了不伤到他,我只能拼命控制自己,迁就别人真的好累。”
她这番话,将自己塑造成被逼无奈的可怜人。
将鬼魅身法说成“缺陷”,将赵全的狼狈归于自己的“迁就”。
赵全听得浑身发抖,怒吼:“你胡说!你分明是在戏耍我!”
凌妙妙立刻露出受伤的表情,看向冯长老。
“长老您看,他自己打不过我摔倒了,现在还要怪我。”
“我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怎么会戏耍他呢?”
冯修远沉默了。
他乃筑基修士,神识强大,早己覆盖此地。
他感觉到,凌妙妙的身法确实精妙绝伦。
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散发出一丝杀气。
她说的话,荒诞不经,漏洞百出。
可偏偏,从结果来看,又似乎能解释得通。
一个深不可测的妖女?还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天才?
冯修远看着她那纯净无辜又写满“我很烦”的脸,第一次有了看不透的感觉。
他最终做出决定:无论真相如何,此事必须平息。
“赵全,”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容置喙。
“身为执事,行事冲动,毁坏宗门财物,在外门弟子面前失仪。”
“罚你半年月俸。”
赵全脸色一白,屈辱地低下头:“是,弟子知错。”
【叮,来自赵全的怨恨值+80】
【叮,来自赵雅的怨恨值+70】
然后,冯修远看向凌妙妙,语气缓和了些。
“凌妙妙,你的居所被毁,宗门也有责任。”
“东边静心苑还有一处独立院落,你今日便搬过去吧。”
静心苑?那可是外门最好的居所。
赵全和赵雅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充满不甘和嫉妒。
凌妙妙心里乐开了花,白得一个新家。
但她脸上却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啊?还要搬家啊?好麻烦。我这里住得挺习惯的。”
“长老,能不能不搬啊?”
冯修远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加重语气:“这是宗门的补偿,也是命令。即刻就去。”
“哦,好吧。”凌妙妙一脸不情不愿。
“既然是命令,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唉,命真苦。”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破屋,仿佛去收拾她那点“家当”。
冯修远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
许久,他才对着空气般说了一句:“这个女娃,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