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底那圈古拙的巨鼎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的视线里!
丹霞!
丹霞峰!
昨夜河岸上空,李老头那充满悲愤的嘶吼如同惊雷,再次在她脑海中炸响:“……赤阳老匹夫!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些年你们丹霞峰偷偷摸摸在剑冢外围布下的‘引煞阵’……你们想要的……不就是那东西泄露的‘煞源精粹’?!”
赤阳真人……丹霞峰首座!那个周身烈焰滔天、如同熔炉化身的元婴巨头!
而刘婶……这个在厨房挥舞漏勺、塞给她残羹剩饭、此刻重伤濒死靠在泥水里的胖大娘……她的药罐子底下,烙印着丹霞峰的印记!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冰冷逻辑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林晚的脑海——刘婶是丹霞峰的人?!她是赤阳真人派来的?!
极致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林晚的血液!她握着陶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昨夜李老头失控的惨状、那撕裂天穹的幽蓝巨剑、还有他胸口被硬生生掏出的那团暗红“心脏”……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真相!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靠在土埂上、闭目喘息、脸色惨白如纸的刘婶。那张总是带着烟火气的圆脸,此刻在晨雾的微光下,显得如此陌生而……危险。
刘婶似乎感受到了林晚的目光,也或许是那瞬间爆发的、无法掩饰的惊疑气息。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浑浊的老眼,没有往日的温和或促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林晚惨白惊恐的小脸上,随即,顺着林晚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被擦去污泥、露出丹霞印记的陶罐底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河湾的晨雾依旧浓重,冰冷的河水哗哗流淌。大黄狗甩干了皮毛上的水珠,正想抱怨几句,黄褐色的眼珠扫过林晚和刘婶之间那诡异死寂的气氛,也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刘婶看着罐底的印记,又看了看林晚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怀疑,嘴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苦笑,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自嘲。
她没有解释。一个字都没有。
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复杂的光影剧烈地翻涌、挣扎,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带着浓浓倦怠的死寂。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像是……彻底关上了某扇门。
这无声的默认,比任何辩解都更具冲击力!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陶罐差点脱手掉落。
丹霞峰!引煞阵!煞源精粹!
刘婶……是敌人?!她救自己,给自己药膏……是不是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恐惧、猜疑、被欺骗的愤怒……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疯狂滋生!
“啧!麻烦!”大黄狗不耐烦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它黄褐色的眼珠在刘婶和林晚之间扫了个来回,狗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烦躁,“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演哑剧呢?丹霞峰怎么了?丹霞峰就不能出个叛徒了?刘婆子要是真想害你,昨晚就把你熬汤喝了!还用得着费劲给你上药?!”
它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林晚混乱的思绪猛地一滞。
叛徒?
刘婶……是丹霞峰的叛徒?
她猛地看向刘婶。刘婶依旧闭着眼,气息微弱,嘴角那丝暗红的血迹刺眼无比。昨夜她挡在自己身前对抗李老头失控剑气的画面,还有刚才在浓雾中,她重伤之下爆发力量带自己逃离的身影……一幕幕闪过脑海。
难道……真的……
“汪!有完没完!”大黄狗猛地扭头,黄褐色的眼珠如同鹰隼般锐利地盯向河湾下游的浓雾深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噜,“阴魂不散的苍蝇又来了!这次……点子有点扎手!”
林晚悚然一惊!立刻将所有的猜疑和恐惧强行压下!神识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瞬间绷紧!
浓雾深处,几股比之前那几个杂鱼弟子强大数倍、带着冰冷审视和毫不掩饰贪婪的气息,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正无声无息地朝着他们藏身的芦苇丛包抄而来!速度不快,却异常沉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从容!
是筑基修士!而且不止一个!
“妈的!没完没了!”大黄狗低骂一声,肥胖的身躯微微伏低,一股凶悍的妖气开始在身上凝聚,但明显比之前虚弱了许多,显然昨晚的消耗和刚才惊动妖兽也让它付出了代价。“刘婆子废了,本尊也够呛……小崽子,你丹田里那‘烧火棍’还能戳几下?”
林晚脸色煞白。意念沉入丹田,那柄灰白古剑虚影立刻爆发出冰冷的抗拒剑意,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强行催动?恐怕没戳到敌人,自己就先被戳爆了!
“不……不行……”她声音干涩,带着绝望。
“废物!”大黄狗恨铁不成钢地低吼,黄褐色的眼珠急速转动,扫视着周围纵横交错的芦苇水道,似乎在寻找最后的生路。
就在这时!
林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刘婶靠坐的那片湿滑泥泞的土埂。
在刘婶刚才滑坐时,身体蹭开的一小片湿泥下,半截被掩埋的、黑乎乎、毫不起眼的东西,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东西……好像是……一截剑柄?
剑柄样式极其古朴,非金非木,黯淡无光,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和干涸的泥垢。它斜插在泥水里,只露出短短一截,和周围腐烂的芦苇根茎混在一起,如果不是角度凑巧,根本发现不了。
但就在林晚的目光接触到那截剑柄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