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
两个凌厉如刀、透着万古寒意的篆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瞳孔!烫进我的灵魂!
玄黑的墨痕之上,那方微缩山峦门户印记的旁边,“青丘”二字清晰得如同天罚刻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威压!
砚台!
爷爷的砚台!
上面……怎么会有青丘涂山氏的印记?!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荒谬感和前所未有的谜团,如同万载玄冰凝结的巨浪,瞬间将我拍入窒息的海底!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连右臂那沉重的冰壳带来的麻木感,都暂时被这巨大的震撼所覆盖!
爷爷……张守拙……一个守着破店、给街坊邻居驱驱小邪、捉捉小鬼、看着老实巴交甚至有点窝囊的老道士……他的砚台上……怎么会有青丘狐族的印记?!
难道……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带着某种宿命般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难道……爷爷当年……和青丘涂山氏……有旧?!甚至……他留下这砚台,这斧头,这《镇岳玄功》……就是为了……应对今日之劫?!应对涂山玥的逼婚?!
轰!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开,震得我心神俱裂!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场所谓的“婚约”……这场涂山玥步步紧逼的“纳吉”……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祖上约定”!
这是……一个跨越了时间的局?!
一个爷爷……或者说……张家……与青丘涂山氏之间……某种深不可测的……交易?!或者……契约?!甚至……是诅咒?!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门外那阴煞之气更甚,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巨大的控感、被当成棋子的愤怒,混合着对爷爷从未有过的陌生和……一丝被至亲隐瞒的痛楚,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心脏!
“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干涩的抽气声,视线死死钉在砚台上那两个冰冷的“青丘”篆字,仿佛要将它们看穿、看透!
然而,砚台只是沉默。玄黑的墨痕流动着内敛的光泽,那山峦门户印记和“青丘”二字静静烙印其上,如同亘古存在的墓碑,透着无声的冰冷与嘲弄。
就在这时——
“嗡……嗡嗡……”
门外,死寂的巷子里,那十六条被淡黄气浪逼退、如同蛰伏凶兽般的朱红“囍”字箱,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了极其低沉、却充满了怨毒与暴戾的……嗡鸣!
嗡鸣声不大,却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耳膜!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被冒犯尊严的疯狂!
紧接着!
“呼——!!!”
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粘稠、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黑色阴煞之气,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猛地从十六条箱体的每一个缝隙中狂暴喷涌而出!
这一次,阴气不再弥漫,而是如同十六条冰冷的、带着倒刺的毒蟒,疯狂地、扭曲着,朝着一个方向——那条被砚台力量震断了一截、却依旧铺在地上的朱砂红绸——汇聚而去!
阴煞之气疯狂涌入断裂的红绸!
那原本死寂的绸布,如同被注入了恶毒的活水,猛地“活”了过来!
断裂处,无数粘稠的灰黑气流如同活物的触手,疯狂地蠕动、生长、交织!仅仅一个呼吸之间,断口竟被强行弥合!甚至……变得更加粗壮!更加妖异!绸布表面,那沉郁的朱砂红色此刻竟透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流动着污血的暗红光泽!
整条红绸,如同一条被彻底唤醒的、流淌着污秽血液的妖异血管,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扭动、抽搐!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暴戾、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巷子!
“咔嚓!咔嚓!咔嚓!”
“刘记”卷帘门和两侧墙壁上,之前被淡黄气浪震散的黑霜,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厚、蔓延!甚至凝结出尖锐的黑色冰棱!如同无数狰狞的獠牙!
店门玻璃上,迅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带着腥气的黑色冰花!
隔壁“清玄居”破烂的防盗门,门板上也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黑色冰纹!
温度骤降到冰点以下!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呃……啊……好……好痛……”
“救……救命……”
门外,老刘和他老婆那微弱、却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呻吟声,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垂死挣扎,断断续续地传来!显然,阴煞的侵蚀骤然加剧,己经危及生命!
这还没完!
那十六条朱红“囍”字箱的嗡鸣声猛地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万鬼齐哭!
顶盖上,那些用金粉勾勒的巨大“囍”字,如同被注入了污秽的血液,金粉瞬间变得黯淡、污浊!笔画如同活过来的毒虫般疯狂扭曲、膨胀!边缘甚至渗出丝丝缕缕粘稠的暗红液体!滴落在朱红的箱体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腐烂腥臭气息,混合着阴煞之气,弥漫开来!
它们……在暴走!
在反噬!
在涂山玥的“纳吉”之名下,被砚台的煌煌天威彻底激怒,露出了最狰狞、最污秽的……本质!
“涂——山——玥——!!!”
我目眦欲裂,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无尽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就是你的“礼不可逾”?!
这就是你的“纳吉之礼”?!
用这种污秽邪物堵门,散播阴煞,戕害凡人?!只是为了逼我就范?!
巨大的愤怒和守护的执念,如同熔岩般在体内奔涌!丹田深处,那一丝微弱却凝练的“山岳劲”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猛地剧烈沸腾起来!
嗡!
被我扔在地上的“镇岳”斧头,斧面盘龙纹路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怒火,骤然亮起一层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刺目的暗金光芒!发出低沉的龙吟!
右臂上,那沉重的冰壳深处,似乎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仿佛被这愤怒的“山岳劲”和“镇岳”的龙吟所引动!
而就在这怒火冲霄、力量沸腾的刹那——
我左手边地上,那方焕然一新、流动着玄黑光泽的老砚台,那刚刚浮现出的“青丘”印记和山峦门户印记,竟同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冰冷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猛地从砚台上的“青丘”印记中……延伸而出!
瞬间穿透了破败的门板,穿透了弥漫的阴煞,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狠狠刺向巷子深处……那条疯狂扭动、散发着污秽气息的朱砂红绸!
不!
目标不是红绸!
是红绸……尽头!
是……巷口!
是……那副贴在墙上、写着涂山玥银粉留言、绣着九尾狐淡金侧影的……卷轴!
“噗!”
就在砚台印记闪烁、那股冰冷意念延伸而出的瞬间!
巷口方向,那副材质如玉的卷轴,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颤!
卷轴上,涂山玥那工整的银粉小楷字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侵蚀,瞬间变得模糊、黯淡!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
而更惊人的是——
那枚用淡金色丝线绣成的、透着无边魅惑与威严的九尾狐侧影绣像!
此刻!
那绣像上流转的淡金光泽,如同被投入污水的明珠,猛地剧烈闪烁、明灭起来!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滔天怒意的冰冷意念,仿佛隔着无尽虚空,顺着那丝线猛地反冲回来!
绣像本身,更是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猛地向内……收缩!扭曲!淡金的丝线发出细微的、如同濒死哀鸣般的“嗤嗤”声!
绣像边缘,那九条原本栩栩如生、透着灵性的狐尾虚影,其中一条……竟然……极其诡异地……变得模糊、黯淡!仿佛……被强行斩断了一截?!
轰!
巨大的反噬!
砚台印记对卷轴绣像的攻击!引来了涂山玥隔着无尽虚空的反击!
“唔——!”
我如遭重锤!胸口剧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剧痛猛地炸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带着锋利爪子的冰冷狐爪,狠狠掏进了我的意识深处!
眼前瞬间被无数混乱破碎的幻象充斥!有九尾天狐冰冷的怒视,有古老祭坛的虚影,有血色弥漫的婚书……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不住,狂喷而出!溅射在冰冷的地面,也溅射在眼前那方玄光流转的老砚台上!
砚台表面,那刚刚焕发新生的玄黑墨痕,沾染上我滚烫的鲜血,竟如同沸腾般剧烈地波动起来!玄黑与暗红疯狂交织、搏斗!那刚刚浮现的“青丘”印记和山峦门户印记,光芒急剧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
“呃啊啊——!”
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砚台力量的剧烈波动,让我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在地!刚刚沸腾的“山岳劲”瞬间溃散!“镇岳”斧头的龙吟也戛然而止!
门外,那十六条朱红“囍”字箱的嗡鸣却达到了顶点!如同疯狂的嘲笑!
弥合的红绸如同巨蟒般高高扬起!带着毁灭一切的污秽阴煞,朝着在门槛内的我,如同鞭子般……狠狠抽下!
腥风扑面!
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完了!
这下……真玩脱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污秽红绸即将抽落、将我连同这破门厅一起碾碎的刹那——
我喷溅在砚台上的那口滚烫鲜血,与剧烈波动的玄黑墨痕,终于……在某种无法言喻的意志下……强行融合!
嗡——!!!
砚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玄黑与暗红交织的光芒!
光芒中!
那“青丘”印记和山峦门户印记,如同被血与墨强行熔铸为一体!光芒不再闪烁,而是……凝固!化为一道……更加复杂、更加古老、透着无边镇压与……一丝诡异契约气息的……全新印记!
同时!
一个远比之前清晰、却带着无尽疲惫与最后决绝的古老声音,仿佛穿透了砚台本身,首接在我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契……成……”
“以血为引……以墨为凭……”
“镇……青丘……一线……”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道熔铸了“青丘”与山峦门户的全新印记,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玄黑中带着暗红血丝的光束!
光束无视了空间,瞬间穿透门板,后发先至!
在污秽红绸即将抽中我的前一刻——
狠狠击中了那条疯狂扭动的……红绸中段!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如同烧红烙铁按在寒冰上的、令人牙酸的剧烈腐蚀声!
被光束击中的红绸中段,那污秽的暗红光泽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黯淡、熄灭!粘稠的绸布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塑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化为一股带着刺鼻腥臭的黑烟,袅袅消散!
弥合的红绸……再次被拦腰斩断!
而且这一次,是彻底的……湮灭!
“嗡——!!!”
十六条朱红“囍”字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尖啸!如同被斩断了爪牙的凶兽!喷涌的阴煞之气猛地一滞,随即如同潮水般疯狂倒卷回箱体!顶盖上那些扭曲膨胀的污浊“囍”字也如同被烫到般剧烈收缩,金粉剥落,留下丑陋的暗红疤痕!
巷子里狂暴的阴煞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了大半!温度略有回升。
“呼……咳咳……” 老刘和他老婆劫后余生的、虚弱的喘息声隐隐传来。
我瘫在冰冷的地上,浑身脱力,意识在剧痛的余波和巨大的消耗中飘摇。口中、鼻腔里全是浓重的血腥味。
目光艰难地抬起,看向那方……光华渐渐收敛、重新变得灰扑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的老砚台。
砚台表面,那道熔铸的全新印记,己经消失不见。玄黑的墨痕依旧,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契……成?
镇……青丘……一线?
涂山玥……卷轴绣像上那条断尾的幻影……
一个冰冷、却带着一丝疯狂赌徒般了然的念头,在绝望的冰海中升起。
爷爷……您老人家……这盘棋……
下得……可真够大的!
我咧开嘴,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对着空荡荡、冰冷冷的门厅,发出一声嘶哑、却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扭曲快意的低笑。
“呵……呵呵……”
“涂山玥……”
“这‘一线’……”
“道爷……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