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坊的“咔嗒”声,己然成了东市最动听的新乐章。驴车络绎不绝,满载黄纸包裹的“洁玉皂”驶向京城各个角落,换回雪花般纷飞的订单和沉甸甸的银钱。
林枫从“油泥怪兽”变回了“人形自走祥瑞金矿机”的形象。他那“油脂泡碱水”的“歪理”在净尘坊巨大利润的光环下,甚至带上了一丝“点石成金”的神棍气质。顾盼儿账本上“洁玉皂”一栏的数字,每一天都在刷新她的认知上限。连带着林枫那堆“翡翠凝脂”的废瓷片,似乎也在仓库角落里散发着价值连城的光芒(顾盼儿心态滤镜效应)。
然而,藏珠院内的宁静(相对)很快被林枫的跳脱思维再次打破。
这日清晨,林枫顶着一头乱糟糟、疑似被鸟筑了窝的头发(昨夜研究“皂泡增压”又熬晚了),冲到正在露台上悠闲品茶、欣赏净尘坊滚滚财源报表的顾盼儿面前,眼神灼灼如同清晨的露珠反射着阳光。
“老板!重大突破!关乎全大梁人民生活品质的再次跃迁!”他手里挥舞着一个造型极其古怪的陶瓶——瓶颈细长,肚子滚圆,底部还带个类似鲁焱气压实验装置的小连杆!
“请看!‘泡泡净’原型——一代目!”
顾盼儿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蹙眉放下茶盏,警惕地盯着那个瓶子:“这就是你念叨的那个……噗嗤喷白云的东西?不是被你爹……咳,鲁大师当破烂丢柴房了吗?”
“鲁老头不识货!”林枫不屑地撇嘴,动作麻利地拧开瓶底那个精巧(自认)的活塞装置,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牛皮水囊(装的不是水,是半粘稠的淡绿色皂液混合物),小心翼翼注入瓶腹。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怀着“见证奇迹”的激动心情,拇指用力朝瓶底活塞一摁!
噗~呲~~~
一股细弱无力、带着点微绿泡沫的水流,有气无力地从瓶口滋出半尺远,吧嗒一声落在地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湿痕,连点像样的泡泡都没激起。
林枫:“……”
顾盼儿:“……”
胖虎恰巧路过,好奇地凑近闻了闻那摊湿渍,然后嫌弃地打了个喷嚏,甩甩尾巴走猫了。
林枫老脸一红,讪讪道:“啊哈!小…小问题!气压不足!泡沫结构不稳定!需要更精密的活塞密封和更强力的……呃……生物能驱动(指手捏)!”他立刻把锅甩给硬件不达标。
顾盼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将一张新到的大额订单拍在石桌上:“宝通钱庄少东家,定制一百块‘洁玉皂’雕‘福’字加金粉版本!定金己付!”她敲了敲订单,“雕‘福’字!金粉!这附加价值够买你几十个破瓶子了!给我老实搞‘洁玉皂’的花样升级!别瞎琢磨你那‘噗嗤’喷水!”
金粉雕福字皂?
林枫眼睛瞬间变成了算盘珠!
“行!雕花模具让鲁老头弄!金粉找金箔匠人合作!咱只做品质把控(收差价)!”他立刻进入生意人模式,但目光扫过胖虎嫌弃走开的背影,脑中灵光又一闪!
“不对!老板!雕花皂是卖给附庸风雅的!‘噗嗤泡泡’才是面向未来的革命性产品!”他指着自己那头稻草窝,“您看看!这头!在洁玉皂出现前是什么景象?草灰?油垢?黏腻?洗个头比杀头还痛苦(夸张修辞)!现在我们解决了洗脸洗衣,下一步必须攻占毛发清洁这块地!搞出专用的……嗯……‘青丝流云露’(洗发水)!泡沫!必须丰盈!必须轻柔!必须像九天祥云托起您的三千烦恼丝!用上它,保证鲁老头那头杂毛都能顺滑得让山羊都羞愧!”
他一边说,一边陶醉地模拟着泡沫托举秀发的动作,差点把自己绊倒。
青丝流云露?烦恼丝?还托起……?
顾盼儿看着他那头标准的“反面教材”和比划的滑稽动作,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这家伙……天马行空的时候,简首像戏班里的活宝!可偏偏……他每次画的“大饼”,最后都变成了能下金蛋的鸡!从去油到脱毛(洗发),这逻辑链……貌似……还真有那么一点歪理?
“肥皂都还没赚够,又要搞洗头的?”顾盼儿扶额,“原料呢?工艺呢?成本呢?”
“原料现成!”林枫胸有成竹地拍拍那个喷瓶,“皂液基础有了!精油!咱不是规划了香料基地吗?薄荷提神醒脑(适合鲁老头),柚子花香清爽飘逸(适合老板),再搞点首乌、当归……养发生发!只要您把镜湖边上向阳坡地那几十亩荒地批了!立刻启动‘香氛农庄’一期工程!自产自销!绿色天然!”他画饼的技术越发炉火纯青。
买地建农庄?!又是烧钱计划!
顾盼儿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净尘坊赚的钱像潮水,而林枫那脑子,则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先做一份详细的‘青丝流云露’成本效益分析报告!”顾盼儿祭出杀手锏,“再说买地的事儿!三天!写不出可行性方案和初期预算……胖虎的下个月小鱼干配额减半!”(精准打击)
胖虎:“喵?!”(吃瓜躺枪!)
林枫如遭重击:“小鱼干!!胖虎兄不能啊!”他立刻收声,抱起无辜被牵连的胖虎,“走!咱研究‘青丝流云露’去!让某些不懂生物科技的人……看看咱的厉害!”他瞪了一眼顾盼儿,抱着猫嘀嘀咕咕冲回自己那间凌乱却生机勃勃的实验室。
顾盼儿看着那瓶被遗忘在桌上的、呲了半摊水的失败品,再看看桌上那封雕花金粉皂的大额订单,心中五味杂陈。
这赌鬼……不,这合伙人……
他脑子里那本生意经,简首是东市最奇幻的画本子!
前一秒算盘打得噼啪响,后一秒就能梦到泡沫托星辰!
偏偏……她还不能彻底拒绝,甚至隐隐被那不着调却又奇异地吸引人的“未来画卷”所牵动。
这种抓不住、猜不透,却带来巨大财富和啼笑皆非的感觉……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城外风陵渡口。子夜将近。
秋风裹挟着水汽吹过荒凉的渡口,残破的老柳树在月色下投下狰狞的虬影。
一道窈窕的身影,身着深蓝扎染布裙,静静立于树下,面纱在风中微动。正是阿帕莎。
她手上捻着一小块散发着温润星光般色泽的布料“星月蓝”,眼神如同古井深潭,看不出情绪。她在等林枫。
按照约定,也是按照她一步步落下的暗子。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柳树远处草丛传来几声细不可闻的虫鸣——那是福贵带着两个哑仆和生无可恋被套上项圈的胖虎(顾盼儿严令必须带着看管),正埋伏着。
老柳树下,只有风声呜咽。
阿帕莎秀气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她低头看向手中那块“星月蓝”,再抬头望向藏珠院的方向。那个方向灯火明亮,甚至隐隐传来几声疑似打砸东西的吵闹声(林枫在试验洗发皂液打翻了柜子)?
她的眼神中,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理解的……
疑惑和荒谬?
“紫云仙”秘方?剧毒染料的惊天秘密?
难道……竟比不上深夜里研究如何给猫狗……洗毛??
一个在月下枯等。
一个在屋里和猫为伍,捣鼓洗头水。
风陵渡口的潮气,似乎渗入了阿帕莎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第一次荡开了一丝名为“失算”和“荒诞”的涟漪。
藏珠院里。
林枫正试图将新熬好的、加了薄荷和柚子花精油的洗发皂液灌进他那改良过的喷瓶里。
“胖虎!别动!试试效果!新一代‘青丝流云露’测试员!噗嗤!来——!”
噗~~~
又是一股淡绿色的水线喷出。
胖虎敏捷躲过,皂液精准地喷在了刚走进门、来看他进度的顾盼儿那身崭新的藕荷色杭绸裙摆上!
“林枫——!!!我的新裙子!!!”
一声娇叱,伴随着某个罪魁祸首抱头鼠窜的哀嚎和撞翻实验器材的乒乓声(“我的皂液!我的瓶子!”),彻底撕破了藏珠院宁静(?)的夜空。
窗外的明月,似乎都忍不住笑弯了腰。
风陵渡口,阿帕莎紧握着那块温凉的“星月蓝”,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鸡飞狗跳?默默收起了信物。
这一次的失约,无关紫云,无关剧毒,无关惊世秘闻。
只是因为……
有人,在忙着给猫(和老板)洗!头!发!
这……真是她平生所遇,最离谱的一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