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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春天是被一阵夜雨浇醒的。清晨推开窗，朱雀大街两侧的柳树己抽出新绿，沾着水珠的桃花瓣落了满地，空气里飘着潮湿的甜香。萧念安握着那支骨笛站在廊下，指尖划过笛身的花纹，忽然想起耶律雪信里写的——“草原的春天来得猛，昨日还是枯草，今日便开满了金莲花”。
“在吹笛吗？”思雁抱着念雪走来，小丫头穿着鹅黄夹袄，伸手去够他手里的笛子，“这笛子音色真好，是北境来的？”
萧念安笑着躲开：“嗯，耶律姑娘送的。”他如今说起这个名字，己不像从前那般窘迫。
“我就知道。”思雁挑眉，“前几日明慧县主又托人带信来，说耶律首领最近总往南边望，还问长安的桃花开了没有。”
萧念安的心猛地一跳，低头看着骨笛上的红绳：“她……还好吗？”
“好得很呢。”思雁学着信使的语气，“说西部草原的人被打怕了，再不敢来犯，部落里的牛羊都胖了一圈，连那只小狼崽都当爹了。”
两人正说着，沈落雁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件新做的青布衫：“快换上，你爹说兵部有急事找你。”
兵部衙署里，萧彻正对着舆图发愁。见儿子进来，他指着北境的位置：“东部草原遭了雪灾，牲畜冻死了不少，耶律雪派使者来求援了。”
萧念安凑近一看，舆图上用红笔圈着几处牧场，都是去年大雪受灾严重的地方。他想起草原的苦寒，心里揪了一下：“陛下怎么说？”
“陛下准了。”萧彻递给他一份文书，“让我们押送粮草和药材过去，还特意点名，让你当正使。”
萧念安的手微微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怎么，不敢去？”萧彻挑眉。
“不是！”他连忙摇头，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我只是……没想到陛下会信得过我。”
“你在朝堂上力证她清白，又在萧府击退刺客，陛下早就记下你了。”萧彻拍了拍他的肩，“这次去，不仅要送粮草，还要看看西部草原的动静，顺便……替我问候耶律首领。”
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萧念安的脸悄悄红了，低头摸着文书上的朱砂印，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筹备粮草的日子忙碌却甜蜜。萧念安亲自去粮仓查验谷物，又去药铺核对药材清单，看到当归、黄芪这些温补的药材时，总会多备些——他记得耶律雪的手总在冬天发凉。
沈落雁和思雁忙着给他收拾行装，絮絮叨叨地叮嘱：“北境春寒，多带件狐裘。”“这盒杏仁酥你带上，路上饿了吃。”“还有念雪画的画，说要送给耶律姐姐。”
萧念安看着那幅歪歪扭扭的狼崽图，忍不住笑了。小侄女连耶律雪的面都没见过，却己认定这个“姐姐”。
启程前夜，他坐在书案前，给耶律雪写了封信。笔拿起又放下，墨迹在纸上晕开小小的圈。想说的话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写了句：“长安桃花己开，我携春而至。”
护送的队伍比上次更庞大，装满粮草的马车排了三里地长。萧念安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青布衫外罩着银甲，腰间挂着狼牙吊坠和狼皮护符，骨笛别在衣襟上，风吹过时，红绳轻轻晃动。
路过雁门关时，守将笑着迎出来：“萧公子又来啦？这次是送粮草？”
“是啊，顺便……看看老朋友。”萧念安的声音有些发飘。
守将暧昧地笑了：“我懂我懂。前几日东部草原的商队还说，他们首领总在关前望，说长安的人该来了。”
萧念安的心像被春风吹软了，催马加快了速度。他仿佛能看到那片草原，看到那个穿着银甲的女子，正站在风中，等着他的到来。
越靠近东部草原，春意越浓。草原上的金莲花真如耶律雪所说，一夜间铺满了大地，黄灿灿的一片，像撒了满地的阳光。牧民们赶着羊群从旁经过，看到插着大唐旗帜的队伍，都笑着挥手，用生硬的汉话喊：“长安来的朋友，欢迎！”
萧念安的心跳越来越快。他让队伍慢慢走，自己骑着马先往前赶，风掀起他的衣袍，带着金莲花的香气，像在飞。
转过一道山梁，他忽然勒住马。
山坡上站着个女子，穿着素色的长袍，长发披在肩上，手里牵着匹白马。阳光洒在她身上，金莲花在她脚边开得正盛，风拂过她的发梢，吹起她腰间的红绳——那是他送的平安佩。
是耶律雪。
她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了两颗星星。她想往前走，脚步却像被钉住似的，只是望着他，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漾开。
萧念安翻身下马，一步步朝她走去。草原的风带着花香，吹得他的心跳声都变了调。
“你来了。”耶律雪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颤抖。
“我来了。”萧念安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过去，“给你的。”
她接过信，指尖触到他的手，这次没有缩回去。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草原的河汇入长安的江，温柔而汹涌。
远处传来队伍的马蹄声，还有牧民的欢笑声。耶律雪打开信纸，看到那句“长安桃花己开，我携春而至”，忽然红了眼眶。
她抬头，看着萧念安，像在雁门关的雪地里那样，又像在草原的星空下那样，轻声说：“我等你很久了。”
萧念安笑了，从衣襟上取下骨笛，放在唇边。笛声清越，混着金莲花的香气，飘向辽阔的草原，飘向遥远的长安。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开始。长安的雪会落，草原的花会开，他与她的故事，会像这春风里的金莲花，年复一年，盛放不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