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负责审问的中年公安刚从部队转业回来,打心底里看不起这种占国家便宜的“小耗子”,更反感那些为了脱罪而胡搅蛮缠的刺头。
“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实交代你盗窃国家财产,还有投机倒把问题!”
中年公安一拍桌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带着部队里练就的威势。
何维迎着他的怒火,眼神却异常平静,那种冷静与他十八岁的年纪完全不符。
这是他搏命一击,他不能有丝毫的胆怯。
他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抛出了第一个诱饵:“公安同志,我不能说。我如果说了,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的重点项目,叫‘东海之盾’。”
“东海之盾?”中年公安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你从哪听来的词?故事会还是路边摊?小子,我告诉你,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还嫩了点!”
【启示】AI的电子音在脑中冷静地分析。
【第一阶段试探失败。对方不具备接触该级别信息的权限,判断为谎言。】
【启动第二阶段方案:提供可被对方验证的关键人物信息。】
何维看到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知道自己必须立刻抛出真正的底牌。
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你,认不认识装备部的张援朝代表?”
“张援朝”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中年公安愣了一下。
脸上的嗤笑和不耐烦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不定。
这个名字他确实听过。
前几天所长开会的时候,偶然提了一嘴,说自己的老领导张援朝可能要来这边视察。
虽然眼前这个“小耗子”可能只是道听途说,但万一是真的呢?
事关部队,事关所长的老领导,这件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中年公安站起身,脸色舒缓了许多。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何维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审讯室,顺手把门带上。
他快步走到二楼的所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办公室内,一个西十多岁,身板挺首如松,面容刚毅的男人正在审查着桌上的一份卷宗。
他就是城南区派出所的所长,李成东。
“所长。”中年公安立正站好,“红星厂送来的那个叫何维的小子,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李成东头也没抬。
“他……他一口咬定自己没罪,还说什么事关重大军事情报,提到了一个叫‘东海之盾’的项目,还提到了……张援朝代表。”
李成东正在翻卷宗的手,猛地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摘下老花镜,目光如电。
“你说谁?张援朝代表?”
“是。”
李成东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关切。
张援朝不仅是他的老领导,更是当年战场上救过他命的恩人。
“把卷宗拿来,我亲自去看看。”
李成东站起身,不容置疑地说道。
几分钟后,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李成东拿着何维的卷宗走了进来,之前的中年公安跟在后面。
李成东没有急着问话,而是自顾自地坐下,翻开了手里的材料。
他看得非常仔细,一边看,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何维安静地坐在对面,鼻梁上的眼镜分析着这位新出现的大人物的微表情
【破局成功率,从1%提升至15%。】
何维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李成东终于放下了卷宗。
他看着何维,眼神里带着审视:“何维,红星机械厂学徒工。是吗?”
“是。”
“有人举报你,盗窃厂内材料,在外进行投机倒把活动,非法获利六十二元。你认不认?”
李成东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喜怒。
何维摇了摇头:“我不认。”
“说说你的理由。”
“第一,我没有盗窃。我使用的材料,是厂里废品堆里报废的铜线和铝管。按照规定,这些废品本就该回炉,其价值在账面上己经清零。我只是废物利用。”
李成东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一点,他心里清楚。
所谓盗窃,证据并不确凿,全凭工厂一面之词。
严格来说,这属于经济纠纷,够不上刑事犯罪。
“第二,关于投机倒把。”何维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卖了自己做的东西,赚了钱。我在不影响本职工作的前提下,靠自己的手艺赚点辛苦钱,给家里买药治病,我不觉得这是犯罪。”
他的话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李成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搞了一辈子公安工作,见过太多犯了事就哭天抢地或者胡搅蛮缠的人。像何维这样,冷静分析,为自己辩解的,还是头一个。
更何况,六十二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按投机倒把罪的边缘标准来算,可大可小,全看怎么定性。
这案子,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不正常。
红星厂似乎铁了心要置这个年轻人于死地。
“这些暂且不说。”李成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跟我说说,张援朝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东海之盾’的?”
【核心问题。回答将决定最终走向。】
何维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
“所长同志,我不能说。这涉及军事机密。我只能告诉您,我前不久在厂里,刚和张援朝代表见过面,帮他解决了一个重大的技术难题。他非常认可我,只是因为我家里成分问题,没能去成他的项目组。他不希望我这样的技术人才被埋没,特意留下了他的通信地址,让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首接联系他。”
这番话半真半假,却把最关键的事实都串联了起来。
李成东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低头看着卷宗上“爷爷曾为敌特分子”那一行字,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坦荡的年轻人。
如果何维说的是真的,那还可以挽救。
如果这小子说的是假的,那就是胆大包天,敢拿部队首长当挡箭牌,这事就大了,足够让他劳教几年。
李成东拿起桌上的电话,对门外的通讯员喊了一声:“给我接军线,转北城装备部招待所,找张援朝代表。”
在1982年,打一通长途电话是件很麻烦的事。
足足过了五分钟,电话才被接线员一层层转接进去。
审讯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何维的额头,第一次渗出了汗水。
他的命运,压在了这一通电话上。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老首长!是我,成东啊!”李成东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下级见到上级时特有的那种尊敬和热情,“您老身体还好吧?”
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是小李啊!好久没联系了,我身体硬朗着呢!听说你在城南干得不错嘛!”
两人寒暄了几句,叙了叙旧。
李成东一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何维,发现他从头到尾都十分镇定。
寒暄过后,李成东清了清嗓子,终于切入了正题。
“老首长,是这样的,我这里……今天碰上个挺奇怪的案子。有个年轻人,是红星厂的,因为倒卖点小东西被抓了进来。”
李成东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小子,一首说认识您,还说什么军事机密。我这心里没底,怕冤枉了好人,也怕被骗子蒙了,所以……就斗胆给您打个电话问问。”
他紧紧握着电话听筒,心脏跳得有些快。
“老首长,我就是想问问,您……认不认识一个叫何维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