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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刺眼。
林轩的身影在窄巷阴影中疾行。
匿影斗篷的波纹如水晃动，将他与斑驳的墙影融为一体。
巷子外。
大街上。
人声鼎沸。
带着一种异样的亢奋。
“快看！城主府新榜文！”
“老天爷！十万灵石！！”
“抓血衣魔君！十万灵石啊！”
惊呼和贪婪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林轩脚步未停。
目光扫过巷口。
一面崭新的、贴满浆糊的告示板。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水泄不通。
告示板上。
一张巨大的悬赏令。
墨迹淋漓。
正中。
赫然是他离开胭脂铺时，匿影斗篷被风吹起一角，露出的半张冷硬侧脸画像！
虽有些模糊。
但那眼神的漠然与煞气。
隔着纸都能透出来。
画像下方。
一行大字触目惊心：
“悬赏十万下品灵石！缉拿血衣魔君林轩！死活不论！”
落款是城主府鲜红的大印。
十万灵石！
对于青云城这种小地方。
是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的巨富！
人群嗡嗡作响。
眼神贪婪。
呼吸粗重。
“妈的…豁出去了！找到这魔头，老子就发了！”
“组队！谁跟我一起？找到平分！”
“听说这魔头凶得很…血狼佣兵团都让他灭了…”
“怕个鸟！十万灵石！够买十条命了！”
贪婪压过了恐惧。
空气里弥漫着躁动与杀意。
林轩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十万？
买我命？
他身影一晃。
像道无形的风。
掠过拥挤的人群边缘。
手指在斗篷下极轻微地一弹。
一点细微的破空声。
淹没在人群的嘈杂里。
没人注意到。
一张粗糙发黄、带着可疑水渍和褶皱的厕纸。
如同长了眼睛。
啪！
精准无比。
贴在了那张崭新的、墨迹未干的十万悬赏令正中央！
严丝合缝。
盖住了“林轩”画像的半边脸。
厕纸上。
用炭笔潦草地画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
骷髅头下方。
同样潦草地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悬赏赵天雄狗头一枚！赏钱——”
字后面。
粘着一枚边缘磨损、沾着可疑黄渍的铜板！
铜钱中央。
方孔边缘。
被人用利器。
清晰地刻着六个蝇头小字：
“血衣魔君专铸”！
粗陋的厕纸。
肮脏的铜板。
刻字的羞辱。
死死糊在城主府威严的悬赏令上！
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抽在所有围观者脸上！
喧闹的人群。
瞬间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
眼珠子死死盯住那张厕纸和那枚铜钱。
十万灵石的狂热。
被一盆冰水。
浇得透心凉。
只剩下一股荒诞的寒意。
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噗…咳咳！”
不知是谁。
第一个没憋住。
漏出半声笑。
随即。
像是点燃了引线。
“哈哈哈！一枚铜板！悬赏城主狗头？”
“血衣魔君专铸？哈哈哈哈！刻得真他娘清楚！”
“赵天雄…就值一个铜板？还是带屎味儿的？哈哈哈！”
“哎哟我的娘！笑死老子了！城主的脸往哪搁啊！”
哄堂大笑！
如同决堤的洪水！
瞬间冲垮了之前的肃杀与贪婪！
有人笑得首拍大腿。
有人笑得眼泪狂飙。
有人笑得蹲在地上捶地。
整个告示板前。
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十万灵石的悬赏？
在那一枚肮脏的刻字铜板和盖脸的厕纸面前。
成了天大的笑话！
“混账！！”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咆哮！
如同受伤的野兽！
从人群后方炸开！
人群笑声一滞。
惊恐地分开一条道。
城主赵天雄！
在一群亲卫簇拥下。
脸色铁青！
浑身发抖！
眼珠子红得快要滴出血！
他收到消息就火速赶来。
没想到。
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了这让他毕生难忘的奇耻大辱！
那张糊在他悬赏令上的厕纸！
那枚刻着字的铜板！
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他脸上！
烫在他心头！
“撕下来！给本城主撕下来！！”赵天雄指着告示板，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声音尖利得破了音。
两个亲卫慌忙上前。
忍着周围人压抑的嗤笑。
手忙脚乱地去撕那张顽固的厕纸。
嗤啦！
厕纸被撕下。
露出了下面被糊得模糊的悬赏令。
还有那枚。
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的。
刻字铜板。
阳光下。
“血衣魔君专铸”六个小字。
清晰。
刺眼。
赵天雄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枚铜板上。
像被无形的重锤。
狠狠砸中了心口！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眼前一黑。
胸口剧痛。
身体晃了晃。
首挺挺向后倒去！
“城主！！”
“大人！！”
亲卫们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软倒的身体。
赵天雄面如金纸。
气若游丝。
嘴角。
一缕刺目的鲜血。
缓缓淌下。
“水…水！”一个机灵点的亲卫嘶声大喊。
旁边一个看傻了的小贩。
下意识把手里半碗没喝完的、混着菜叶的浑水递了过去。
那亲卫也顾不得了。
接过来。
哗啦！
对着赵天雄惨白的脸。
就泼了上去！
“呃…咳咳咳！”冰冷的浑水混着烂菜叶糊了一脸，赵天雄被呛得剧烈咳嗽，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
视线模糊。
脸上湿漉漉。
挂着烂菜叶。
嘴里一股土腥和馊味。
周围。
是无数双眼睛。
惊愕。
怜悯。
还有…憋不住的笑意。
“城…城主醒了！”泼水的亲卫声音发虚。
赵天雄茫然了一瞬。
随即。
记忆回笼。
那枚刻字的铜板！
那满街的哄笑！
还有此刻脸上的馊水和烂菜！
“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猛地推开搀扶的亲卫，状若疯魔，“林轩！血衣魔君！本城主与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吼声在长街上回荡。
带着无尽的怨毒。
却只引来更多压抑的嗤笑和指指点点。
没人再关心那十万灵石。
所有人都在津津乐道。
城主赵天雄。
青云城的最高掌权者。
悬赏十万灵石的豪迈？
不。
他本人。
只值一枚铜板。
一枚刻着魔君名字的。
脏兮兮的铜板。
人群外。
阴影里。
林轩拉了拉斗篷的兜帽。
彻底隐去身形。
嘴角。
一丝冰冷的弧度。
尚未消散。
视野右下角。
血字无声弹出：
【舆论战胜利！】
【全城嘲讽达成！仇恨值暴击x5！】
【当前境界：筑基五层（巩固）】
他转身。
没入更深的巷弄。
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消失不见。
只有孩童清脆又跑调的歌声。
不知从哪个角落飘出来。
像长了翅膀。
迅速在混乱的街巷间传开：
“青云城主赵老狗，悬赏十万抖威风！”
“魔君大人挥挥手，一枚铜板买狗头！”
“铜板专铸魔君名，老狗气得喷血崩！”
“馊水菜叶泼醒他，全城老少笑哈哈！”
歌声稚嫩。
词句粗俗。
却像最锋利的针。
扎在每一个城主府的人心上。
也扎在悠悠醒转、被亲卫架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赵天雄耳朵里。
他眼前又是一黑。
喉头腥甜翻涌。
死死咬着牙。
才没再喷出一口老血。
怨毒的目光。
死死盯着歌声传来的方向。
也盯着。
那早己空空如也的告示板。
仿佛能看到那个消失在阴影里的身影。
正对他。
露出冰冷的嘲笑。
青云城的天。
似乎更阴沉了。
暴风雨。
还在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