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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号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刘凯和海洋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无影灯冰冷的光线己经打开。几个护士正脚步匆匆地准备着手术器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
“何主任呢？”海洋喘着粗气，一把拉住一个护士。
“何主任去CT室了！”护士林雯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飞快，“病人刚被推过去拍术前CT，何主任不放心，亲自跟着去了！”
CT室……
刘凯心里慌了一下。
术前CT是必须的，要搞清楚病人骨折到什么程度，内脏破裂的具置。但这也意味着，宝贵的抢救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何建一走了进来，脸色铁青。他脱下被血浸湿了一小块的白大褂，随手扔进回收桶，露出了里面的绿色洗手服。
“情况怎么样？”海洋立刻迎了上去。
“非常糟。”何建一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他看了一眼海洋，又把目光投向刘凯，眼神里带着审视，
“海洋，你现在马上去CT室门口等着，病人一出来，立刻推进来，记得注意生命体征，有任何变化，随时向我汇报！”
“是！”海洋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冲了出去。
何建一的目光再次锁定在刘凯身上。
“你，”他指着刘凯，“去拿紧急手术担保书。”
担保书？刘凯愣了一下。
“患者身份不明，联系不上家属，但手术必须立刻进行。”何建一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按照规定，这种情况需要科室主任签字，医务处盖章，才能进行紧急手术。我现在授权你，拿着我的条子，去找他们签字盖章。记住，用最快的速度！”
“我明白了！”刘凯重重点头。
他刚要转身，手术室的门又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走在前面的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眼神锐利。是普外科主治医师，陈飞。
而跟在陈飞身后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
骨科主任，王建国！
刘凯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普外科的主治，一个骨科的主任！
刚才紧急喊得会诊竟然真的把主任给叫来了！
王建国显然和何建一是老熟人，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术台，眉头一皱：“老何，人呢？”
“在CT室，马上就来。”何建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对刘凯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是！”刘凯不敢再耽搁，抓起何建一草草写下的字条，飞奔而出。
走廊里，刘凯的心脏砰砰狂跳。
骨科主任亲临，外科快刀手坐镇，再加上经验丰富的何建一，
这个女孩，或许真的有救！
等刘凯满头大汗地拿着签好字、盖好章的担保书冲回手术室时，病人己经被推进来了。
海洋和护士林雯正合力将那个瘦小的女孩挪到冰冷的手术台上。
女孩闭着眼，脸色惨白如纸，呼吸面罩下，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微弱。她身上的衣服己经被剪开，的皮肤上，是触目惊心的青紫和擦伤。
“CT结果出来了。”何建一的声音在安静的手术室里响起，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初步诊断，高坠伤。右侧第3、4、5、6肋骨骨折，左腿股骨、胫骨粉碎性骨折。颅内……暂时未见明显出血灶。”
听到颅内没事，众人都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肺部有挫伤，右肺下叶被断裂的肋骨刺破了。腹腔扫描……可见明显积液，初步估算，至少80CC！”
80CC！这个数字，就是内脏正在持续出血的铁证！
“我的建议是，立刻开腹！”何建一的目光扫过陈飞和王建国，
“先探查腹腔，找到出血点，进行止血和修补。同时，开胸处理肺部的伤口。骨折的问题，可以等生命体征稳定之后，再由王主任接手。”
“我同意。”陈飞点了点头，他己经开始戴无菌手套了，“必须先保命。”
王建国也沉声说道：“可以。你们先处理内脏，我这边随时准备。”
“何主任，”一首沉默的刘凯突然开口，“要不要，现在就通知脑外科和神经外科的医生过来？”
何建一眉头微蹙：“为什么？”
“CT显示颅内暂时没有出血，不代表之后不会出问题。”刘凯迎着何建一的目光，语速平稳地解释道，
“病人从西楼坠落，头部的冲击力肯定不小。迟发性颅内血肿的风险非常高。我们现在动手术，麻醉、都可能成为诱因。让他们提前过来准备，万一术中出现神经系统症状，他们能第一时间处理。”
刘凯的话，让整个手术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飞和王建国都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这个年轻人。
“现在来不及等了。”何建一还是摇了摇头，“病人现在的情况，等不起。我们必须马上开始手术！”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
“陈飞，你主刀。我做你的一助。”
“刘凯，”何建一突然点了他的名字，“你，做二助。”
什么？！刘凯自己都懵了。
二助？
在场的护士，包括旁边的海洋，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海洋，你负责台下总调度，联系血库，盯紧各项监护数据，随时向我汇报！”何建一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讶，继续下达指令。
“是！”海洋反应过来，立刻大声应道。随即，他转向护士林雯，压低了声音，
“赶紧，给脑外和神外打电话，就说我们这儿有情况，让他们做好准备！”
林雯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打电话了。
“好了，准备开始！”何建一沉喝道。
手术，正式拉开序幕。
“患者病史？”陈飞站在主刀位，一边用碘伏给女孩的胸腹部大面积消毒，一边例行公事地问道。
“身份不明，年龄约十五岁，女性。”何建一回答，
“除了外伤，从体格检查来看，没有发现其他慢性病或基础病史，身体底子应该不错。”
“滴——滴——滴——”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声响，屏幕上，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的数字在跳动。
“病人氧合开始下降了！”麻醉医生突然喊道。
屏幕上，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数字，从95，掉到了92，然后是89……还在飞速下跌！
“不好！是肺部的伤！”陈飞脸色一变，“断骨刺穿了肺，气体交换出问题了！呼吸道可能被血块堵住了！”
他当机立断。
“喉镜！清理呼吸道！”
“准备气管插管！”
“大号球囊！给我手工加压送氧！”
一连串指令清晰无比。
护士迅速递上器械，医生立刻操作，清理、插管、连接呼吸机，动作一气呵成。
随着带着氧气的空气被强行挤压进肺部，监护仪上那个鲜红的数字，终于停止了下跌，开始缓慢回升。
90……92……95……98！
“氧饱和度恢复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准备开腹！”陈飞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麻醉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
“麻醉完成，可以开始。”
陈飞不再犹豫，拿起手术刀，在女孩的右侧胸壁上，划开了一道利落的口子。
很快，所有人都看清了里面的惨状。
白森森的肋骨，断了好几根，断端锋利无比，周围的组织被切割得一塌糊涂。其中最惨的是第三根肋骨，一小截断骨，像一把匕首，首首地插进了下面柔软的肺叶里。每一次呼吸，这截断骨都会对肺部造成二次伤害。
“注射血凝酶！”
“吸引器，清理胸腔积血！”
陈飞的指令一个接一个，他和何建一的配合天衣无缝。
清理，取出碎骨，然后用最细的缝合线，小心翼翼地修补肺叶上那个小小的破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十分钟后。
“肺部修补完成！检查，无漏气！”陈飞长出了一口气，“胸腔部分处理完毕！”
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第一关，闯过去了！
“腹部情况如何？”陈飞转向腹腔。
“肝、脾、肾……形态都还完整，没有看到明显的破口……”何建一拿着探查器械，仔细检查着。
难道积液不是内脏破裂引起的？而是其他毛细血管的损伤？
如果是这样，那情况就乐观多了！
就在所有人稍微放下心来的那一刻。
“嘀嘀嘀嘀嘀——！”
监护仪突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血压掉了！70/40！”
“心率飙升！150！160！”
“怎么回事？！”陈飞猛地低头。
只见刚刚还算干净的腹腔内，一股鲜红的血液，突然毫无征兆地从肝脏的边缘，猛地喷涌而出！
就像一个被扎破的水坝，瞬间决堤！
“肝脏迟发性破裂！大出血！”何建一的声音都变了调。
“纱布！快！压迫止血！”陈飞大吼，额头上青筋暴起。
护士飞快地递上大块的纱布，陈飞和何建一两人手忙脚乱地往出血点塞去，试图用填塞压迫的方法止血。
但没用！
血液瞬间就浸透了厚厚的纱布，继续往外狂涌！腹腔里转眼就变成了一片血海！
“不行！压不住！出血点在肝门动脉！”何建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望。
那是肝脏最主要的供血动脉！
“血压还在掉！50/30！”
“心率180！准备室颤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凯突然从何建一的身侧挤了上来。
“让我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混乱的手术室里炸响。
没等众人反应，刘凯己经将双手，稳稳地伸进了那个被鲜血淹没的腹腔！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不断喷血的位置，双手却异常轻柔而精准地在血污中探寻。
下一秒。
奇迹发生了。
那股疯狂喷涌的血流，戛然而止！
腹腔内汹涌的血海，瞬间平息了下来。
“血……血止住了？”护士林雯结结巴巴地说道。
“血压在回升！60/40！心率降下来了！”麻醉医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刘凯那双插在病人腹腔里的手上。
“我按住了肝门动脉。”
刘凯抬起头，他的脸上溅了几滴血，眼神却亮得吓人，冷静得可怕。
他竟然……徒手，在满是血液的腹腔内，精准地找到了比手指还细的肝门动脉，并且阻断了血流！
这……这他妈怎么可能？！
陈飞和何建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震撼。
“别愣着！”刘凯低喝道，“电凝止血器！我撑不了太久！”
他的声音，唤醒了呆若木鸡的众人。
“快！电凝！”何建一第一个反应过来，冲着器械护士大吼。
护士手忙脚乱地将电凝止血器递了过去。
刘凯左手依旧稳如泰山地按着动脉，右手接过电凝器，精准地探入腹腔，对准了那个被他暂时压住的、小小的破口。
“滋啦——”一股青烟伴随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冒起。
他闭合了出血口。
然后，慢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松开了自己按压的手。
没有再出血。
监护仪上，血压和心率，正在奇迹般地，一点点地，回归正常。
整个手术室，死一般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