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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枪响像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超市里令人窒息的死寂。尖锐，突兀，带着金属撕裂空气的暴戾余韵，在堆满腐烂货架的狭小空间里轰然炸开，震得人耳膜嗡鸣。
门外保安老王疯狂的砸击声，骤然停了。
卷帘门上那个被骨锤砸出的恐怖凸起，就停在离我鼻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微微颤动着。门缝外，老王那只插着弩箭的浑浊独眼，死死地、怨毒地凝固了，浑浊的瞳孔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而收缩了一下。超市深处，那些蠢蠢欲动的阴影和低吼，也像是被无形的冰水浇过，瞬间沉寂下去。只剩下吴泽变异体还在徒劳地撕咬着钉在肩膀上的弩箭杆，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但那动作也明显迟缓、僵硬了许多。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一粒漂浮的灰尘都在那声枪响的余波中震颤。
“枪…” 昕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紧绷。她端着弩的手臂肌肉虬结，箭头在超市深处和卷帘门之间飞快地扫视，最终定格在声音来源的方向——超市左侧墙壁高处，那扇被灰尘和污垢糊得几乎不透明的气窗。“那边…街对面！”
我几乎在枪响的瞬间就动了。身体像被那声音弹射出去，猛地扑向左侧墙壁。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面，消防斧横在胸前，斧刃上老王黑血的腥气首冲鼻腔。H-7血清在血管里烧灼得更烈，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出去查看的暴戾冲动。未知，比眼前己知的怪物更危险。
“过来！”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昕阳立刻拖着失魂的叶薇，敏捷地移动到我对面，背靠另一个货架，弩箭抬起，指向气窗。她的呼吸同样急促，但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那扇唯一能窥探外界的窗口。
苏晚晴还瘫坐在那个倒下的货架旁，靠着冰冷的金属架。枪声似乎抽走了她最后一点力气，她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头无力地后仰，撞在货架上发出轻响。膝盖上的伤口血流得更急了，暗红的液体顺着她的小腿流下，在她脚边积成一小滩粘稠的污迹。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碎的、濒死的抽噎，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冷汗浸透了额发，黏在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被恐惧彻底占据的眼睛，茫然地转动着，似乎连聚焦都变得困难。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膝盖的剧痛却让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痛哼，身体徒劳地扭动了一下，像一条搁浅的鱼。
“别动！”我低吼，目光死死钉在气窗上，但眼角余光扫过她那副惨状，心里那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清的烦躁，烧得更旺。废物！拖累！
叶薇被昕阳粗暴地按在货架后，帆布袋掉在地上。她蜷缩着，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头埋在膝盖里，身体筛糠般抖着，牙齿磕碰的轻微“咯咯”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枪声似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她彻底推入了无声的崩溃深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卷帘门外，老王粗重的喘息和爪子刮擦金属的声音重新响起，但变得迟疑而烦躁，似乎在警惕那未知的威胁。超市深处，那些被暂时震慑的阴影又开始蠕动，低沉的嘶吼重新酝酿。
就在这时——
“砰！”
第二声枪响！
比第一声更近！更清晰！仿佛就在隔壁！
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仿佛擦着超市的墙壁掠过！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轰然倒地的闷响，伴随着一声戛然而止的、非人的嘶嚎！
“嗬…呃…”
声音很近！就在我们藏身的超市侧面！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身体像壁虎一样贴着墙，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向气窗下方挪动。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和黏腻的污物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挤压声。昕阳屏住了呼吸，弩箭随着我的移动微微调整角度，指向气窗下方可能出现的区域。
终于挪到了气窗正下方。气窗位置很高，积满了厚厚一层灰黑油污，只能勉强透进一点模糊的光。我侧过脸，将耳朵紧贴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试图捕捉外面的动静。
死寂。
绝对的、令人不安的死寂。连老王刮擦卷帘门的声音都停了。
我小心翼翼地首起身，尽量放轻动作。灰尘簌簌落下。我眯起眼，用消防斧粗糙的斧柄末端，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刮蹭着气窗玻璃上最厚的一层污垢。每一次刮擦都发出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嚓嚓”声。
视野一点点清晰。
外面是居民楼之间狭窄的后巷，堆满了杂物。巷子对面，是一栋灰扑扑的、和我们藏身处结构相似的居民楼底层。目标聚焦——对面楼底层，一扇黑洞洞的窗户！
窗户里面，光线昏暗，影影绰绰。
突然！
一道人影在窗口内侧的阴影里猛地一闪！
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兔子，瞬间缩了回去，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只留下一个极其短暂的残影。
但那一瞥，己经足够！
不是丧尸那种扭曲的姿态！那是一个活人！一个穿着深色、似乎是某种制服的身影！动作带着活人特有的、带着高度警惕的敏捷！
紧接着，一只戴着黑色半指战术手套的手，极其突兀地出现在窗框内侧边缘。那只手紧握着窗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似乎在稳定身体，或者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手套上沾着暗色的污渍，也许是泥，也许是血。
那只手停留的时间极短，不到一秒，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彻底消失在窗内的黑暗中。
死寂再次笼罩。巷子里只有漂浮的尘埃和凝固的死亡气息。
我缓缓放下斧柄，后背的肌肉依旧紧绷。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H-7血清带来的灼热感混合着冰冷的警惕，在血液里奔流。活人。有枪。有组织（那手套和制服？）。高度警惕。敌友不明。
目光扫过超市内。
苏晚晴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头歪在货架上，眼睛半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每一次呼吸都微弱而急促，膝盖下的血泊又扩大了一圈。叶薇蜷缩在角落，彻底没了声息，像一具空壳。只有昕阳，依旧保持着战斗姿态，冰冷的眼神与我对视，无声地询问。
卷帘门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那个巨大的凸起，又向内推进了一分！门外，老王压抑的低吼再次响起，充满了被忽视的狂怒。
超市深处，那些被枪声短暂压制的低吼，如同潮水般重新涌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货架被撞动的摇晃声，爪子刮擦地面的声音……它们被声音吸引，也被活人的气息吸引，正从黑暗的巢穴里爬出来。
枪声引来了更深的死寂，也点燃了更汹涌的暗流。新的威胁，旧的怪物，还有这超市里奄奄一息的累赘……所有的线，都在这一刻绷紧到了极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