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人家大工厂…能信咱这…这土作坊弄出来的东西?”林建国声音发干,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咱得让他们信!”林轩斩钉截铁,“光靠嘴皮子没用!得让他们亲眼看见!咱这东西,顶用!顶大用!”
他猛地一指还放在地上的那具狰狞钢弩,眼神锐利如刀:“叔,那玩意儿,就是咱的‘敲门砖’!明天,带上它!带上咱改造好的链条样品!跟我走一趟县城!我知道一个地方,肯定有人识货,敢用咱的东西!”
林建国顺着林轩手指的方向,看向那具散发着冰冷煞气的钢弩,又低头看看脚边那几截油污的链条,最后,目光定格在林轩那张虽然沾满油污汗水、却写满了无畏和野心的年轻脸庞上。
明天…县城…敲门砖…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和极度兴奋的战栗,瞬间席卷了林建国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沉寂多年的河道,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彻底冲垮了堤坝!
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色的薄雾还恋恋不舍地缠绕着破败的修理铺小院。空气里弥漫着清冽的晨露气息,混合着昨夜未散尽的机油味。
“哗啦!哗啦!”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打破了寂静。林建国佝偻着腰,布满厚茧和老茧的手指正用力地、近乎粗暴地刮除着一截旧自行车链条上厚厚的黑泥和铁锈。他动作很大,带着一种压抑了一整夜、亟待宣泄的焦躁。蜡黄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未眠。胃部熟悉的、隐隐的抽痛如同背景音般持续着,但他此刻全部的神经都紧绷在手中那冰冷的链条上,仿佛在跟它较劲。
“建国哥,轻点!链节都让你刮花了!”林轩的声音带着点无奈,从旁边传来。他正蹲在地上,面前摊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几十个被他仔细挑选、打磨得泛出金属冷光的链节。他的动作和林建国截然不同,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雕刻般的耐心。一把小小的三角锉刀在他手中灵巧地飞舞,每一次落下,都恰到好处地削去毛刺或修正细微的变形。
林建国动作一僵,看着自己手里那截被刮得露出惨白金属底色、却留下几道深痕的链条,又看看林轩面前那些在晨光下闪着均匀冷光、如同崭新机器零件的链节,一股混合着尴尬和不服气的情绪涌了上来,闷声道:“废料而己,磨那么光溜有啥用?能用就行!”
“能用和好用,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林轩头也不抬,指尖捏着一枚小小的链节销轴,凑到眼前,眯着眼审视那细微的倒角,“这是给机器用的,不是给自行车凑合的。差一丝一毫,转起来就可能卡顿、发热,甚至崩断!到时候就不是省钱,是赔钱,是砸招牌!”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林建国从未接触过的、属于工业生产的严苛标准。林建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词。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静静躺在墙角草席上的那具狰狞钢弩。冰冷的钢管弓臂在晨光熹微中泛着幽光,链条弓弦绷得笔首,像一条随时准备噬人的钢铁毒蛇。这东西的存在,无声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年轻学徒身上那种令人心悸的力量和……深不可测的来历。
昨晚那惊世骇俗的一箭,还有林轩此刻打磨链节时那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精准,像两根无形的绳索,死死地绞住了林建国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却又无法挣脱地生出一种近乎盲目的、孤注一掷的冲动。
“走!”林建国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快带得他眼前一阵发黑,胃部狠狠一抽。他强忍着,一把抓起地上那卷用粗布包好的、林轩精心打磨好的链条样品,又用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指向墙角那具钢弩,声音沙哑而短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带上那家伙!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