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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冲刷着城市，将向阳筒子楼前那场闹剧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302室的铁门紧闭，门框上那张曾经被张翠芬视若珍宝的钟馗镇宅符，被雨水浸透，软塌塌地垂下一角，像一条死去的壁虎尾巴。
林晚站在巷口的阴影处，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她看着林国强踉跄离去的背影——那个佝偻的、被酒精和懦弱彻底掏空的男人，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老狗，消失在雨幕深处。
林国强。
她的“父亲”。
一个懦弱到骨子里的男人。
一个眼睁睁看着妻子虐待女儿却沉默不语的帮凶。
一个在她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时，连门都不肯开的懦夫。
前世坠楼前那一秒，她最恨的或许不是王老五的狞笑，而是这个男人的背影——那个在她被张翠芬打骂时，默默躲出去的背影；那个在她需要保护时，永远缺席的背影；那个在她死后，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的背影。
血债未必需要血偿。
对林国强这种人，活着承受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才是真正的复仇。
林晚轻轻呼出一口白气，转身离开。她不需要跟踪林国强，她知道他会去哪里——城北的“老刘废品回收站”。那里有个用铁皮和木板搭成的窝棚，是林国强以前喝酒时常吹嘘的“秘密基地”（他帮老刘看过几次场子，换点酒钱）。现在，那里将成为他最后的栖身之所。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林晚预料的那样，林国强的堕落快得令人咋舌。
没了张翠芬的刻薄驱使，没了那个破旧却还算整洁的“家”，他彻底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白天，他蜷缩在废品站的窝棚里，靠老刘施舍的剩饭和劣质白酒度日；晚上，他在附近的垃圾桶里翻找能卖钱的废品，换更多的酒。他的衣服很快变得比乞丐还脏，头发花白打结，身上散发着酒精、汗臭和腐烂食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偶尔有昔日的牌友或邻居见到他，都会绕道而行。他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柄：
“听说了吗？302的老林，老婆疯了，自己成了酒鬼！”
“活该！谁让他当年纵容张翠芬虐待林晚？”
“啧啧，听说他女儿是被高利贷逼死的？作孽啊！”
这些议论，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在林国强早己麻木的灵魂上。他唯一的回应，就是举起酒瓶，灌下更多辛辣的液体，用酒精麻痹那偶尔冒出来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悔意。
林晚通过“信息老鼠”的汇报，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看着林国强一天天烂下去，如同看着一只掉进蜜罐的蚂蚁，在甜腻的陷阱里慢慢窒息。
但这还不够。
单纯的堕落，不足以清算他的罪孽。
他需要面对——真正地、清醒地面对自己一手造就的悲剧。
一个月后的傍晚，林晚行动了。
她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服，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来到“老刘废品回收站”附近。夕阳将废品堆染成血色，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腐烂纸张的气味。林国强正蜷缩在窝棚外的空地上，对着半瓶散装白酒发呆，眼神涣散。
林晚悄无声息地走到他面前三米处，站定。
林国强迟钝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费力地对焦。逆光中，他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戴着帽子的身影。
“滚…滚开…没钱…”他嘟囔着，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酒精顺着嘴角流到脏兮兮的衣领上。
林晚没有动。她缓缓摘下了口罩。
夕阳的余晖恰好照在她的脸上——那张与林晚生母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冷峻锐利的脸。
林国强的酒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像是被雷劈中般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晚…晚晚？！”他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你不是…死了吗？！”
林晚的眼神冰冷如刀，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是啊，爸爸。我死了。被你，被张翠芬，被王老五，被所有人……逼死的。”
林国强如同见了鬼一样，手脚并用地往后爬，首到后背抵上废品堆，退无可退。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不…不可能…你…你是人是鬼…”
“重要吗？”林晚向前一步，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若千钧，“重要的是，张翠芬疯了，王老五坐牢了，李艳和赵明轩身败名裂了……而你，我亲爱的爸爸，还活着。”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国强心上！他的眼神从惊恐变成了极度的困惑和震撼！这些事…这些事怎么会…难道…
“你…是你…是你干的？！”他突然福至心灵，颤抖着指向林晚。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垂死的蝼蚁。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林国强突然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哀嚎：“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们是你的父母啊！！”
“父母？”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锥刺破虚伪的面具，“张翠芬虐待我的时候，你在哪？她克扣我妈遗产的时候，你在哪？王老五逼债的时候，你在哪？！”她每问一句，就向前一步，首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懦弱的男人。
“我…我…”林国强语无伦次，眼神躲闪。
“你躲出去了。你喝酒去了。你假装看不见。”林晚替他说完，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所以现在，你也该尝尝被所有人抛弃的滋味了。”
她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扔在林国强面前：“这里面是张翠芬在精神病院的地址和现状报告。想去看看她吗？看看那个被你纵容了一辈子的女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林国强盯着那个信封，如同盯着一条毒蛇，不敢伸手。
“哦，对了。”林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轻快得残忍，“还有这个。”她又扔出一张纸——那是一份DNA检测报告，上面清晰地显示：
“林国强与林晚，无血缘关系。”
林国强如遭雷击！他颤抖着抓起那张纸，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仿佛要把它瞪穿！
“不…不可能…你妈她…她不会…”他的声音支离破碎。
“我妈临死前告诉我了。”林晚冷笑，“她恨你，恨你的懦弱，恨这个家。所以她给我找了个真正的父亲……可惜，他死得早。”这是她编的谎言，但打击效果极佳。
林国强的脸瞬间灰败下去，如同瞬间老了十岁。他瘫坐在废品堆旁，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那这些年…我…”
“你活该。”林晚冷冷地丢下最后三个字，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林国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如同一头濒死的野兽。那哭声里，有悔恨，有绝望，但更多的是对自己人生的彻底否定和崩溃。
林晚没有回头。她知道，对林国强这种人来说，摧毁他赖以自欺的“父亲”身份，比杀了他还残忍。从此以后，每喝一口酒，他都会想起今天；每一次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他都会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每一次看到别人家的天伦之乐，他都会坠入更深的绝望深渊。
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活着，清醒地腐烂。
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林晚的身影融入黑暗，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完成了最后的审判。
复仇名单上，又一个名字被猩红的笔迹划去。
林国强，你的余生，将是一场漫长的葬礼。
而唯一的死者，是你自己。
